“那麼些人手都還沒拾騰完,地當是寬著咧,這幾房的女婿,還得是你們家霍戍出息些。”
紀揚開笑著說道。
紀揚宗笑了笑,沒接茬。
“大哥從尤家那邊過來?”
尤家要修宅子買地在村裡鬨了一場,沒兩日聽說他大哥的工隊要接手尤家的
活兒。
紀揚宗倒是沒說什麼,畢竟隔閡的是他這六房和尤家,與紀氏旁的人沒太大的乾係。
再者他大哥本就是做工隊活兒的,盤接下尤家的活兒也是好事情。
紀揚開聞言卻支吾著應了一聲:“尤家非讓我去,同鄉我不好推舉。”
“天時不好,多接點活兒是好事。”
紀揚開點點頭,趁此道:“霍戍不是要蓋騎射場麼,那邊找人做了沒嘛?”
桃榆躲在外頭一聽這話就曉得他大伯冒雨前來的目的了。
“倒是沒來得及尋,大哥那邊有熟人好談價格的麼?”
紀揚宗如是道了一句。
桃榆微鬆了口氣,他爹可算是沒樂嗬嗬的不等人家說自己的目的,就自趕著去了。
紀揚開道:“找甚熟人能比自家還熟好辦事的,小六要是沒合適的就我去給他們蓋吧,自家有什麼也都好說話。”
“大哥也是曉得的,要秋收了事多,我都沒過問他們的事情。”
紀揚宗道:“自家親戚做是好,我把霍戍喊來,問問他。”
紀揚開一把拽住了起身要去喊霍戍的紀揚宗。
“哎呀,你問他作甚,我們在這兒說明白就是!你是他老丈人,同他說他還有不答應的啊。”
紀揚宗看著他大哥的模樣,有些想笑。
敢情都是怵霍戍,有什麼不敢去同他說的都要他這個老丈人傳達了。
“大哥這頭要忙活尤家的活兒,抽得開身去城裡啊?我記著大哥的工隊不是攏共才六個人麼,新招人啦?”
紀揚開道:“城裡那邊不是還沒搞完麼,等那頭完工了,這邊地基做好就鬆快了,我這頭抽幾個人過去就是。”
紀揚宗聽這麼一說就沉默了。
“霍戍他們趕著秋後開業,人手少了怕是不行。”
“你就是不懂,這蓋出來的樓宇是能趕工出來的麼,慢工出細活兒,那可是要做長久生意的地兒,哪裡能毛毛躁躁的。”
紀揚宗道:“這就不是一碼子事兒,趕工跟人手少那能是一回事麼。”
“好吧,你不肯也就罷了,大哥不為難,知道你家裡家外的事情也不容易。”
紀揚開忽而便止住了纏著紀揚宗的話頭,倒是似比之紀望菊好似要好說話的多。
倒叫得紀揚宗微微一怔。
紀揚開端起杯子吃了口茶,嘮起家中的閒來:“你二哥家裡那女婿把家裡鬨得雞犬不寧的,可憐了元春那麼好的姑娘,這日子當是有的磨。”
紀揚宗點點頭:“我去看了,兩家結親木已成舟,也沒得退縮。”
“今年天時不好,真是多事之秋。莊稼沒什麼盼頭了,你三姐又把一個不怎麼乾事兒的袁飛塞過來,管教起來實在鬨人費勁,到處的活兒也不好接。”
“梨哥兒夫家還沒著落,到時候辦事兒一應酒席嫁妝不得了,這些開銷真是不敢細算。我盤算著多接些活兒,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像是
二弟那樣為著些禮錢把孩子嫁給那樣不成器的.......()”
紀揚宗聽得沉默。
桃榆在外頭微微眯起眼睛,這就是他大伯的厲害之處了。
求人辦事兒的可比他那死皮賴臉的三姑要高明得多。
桃榆偏頭看見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盯著他的霍戍,他從窗口下站起身走了過去。
要不要答應??[(()”
霍戍遵循桃榆的意見,畢竟確實要找工隊幫忙蓋房舍。
桃榆道:“你沒聽大伯的意思是兩邊的活兒都想要麼,到時候拖拉著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完工。”
“那我去回絕。”
桃榆按住霍戍:“大伯他們怵你,到時候你去回絕他樣子就更可憐了,背後抓著話頭說你的不是。”
“他要是顧忌體貼著點親戚,咱這活兒給他做也無妨。你等著,看我去會會大伯。”
話畢,桃榆便徑直進了堂屋。
霍戍聽到屋裡很快傳出輕快的聲音:“大伯來啦。”
他一聽就知道要伶牙俐齒了。
“小桃子來的正是時候,你大伯說想接你們騎射場的活兒,你看你們那邊有沒有聯係上合適的?”
桃榆眼睛亮了亮:“好啊!”
紀揚開沒想到桃榆答應的這麼爽快,立時便高興了起來。
就連紀揚宗也都意外的看了桃榆兩眼,示意他先考慮清楚。
“這自家的事情自家乾最是好的嘛,你跟霍戍現在做大生意了,大伯彆的幫不上,帶著人蓋點屋舍樓宇還是行得嘛。”
桃榆樂嗬嗬的挨著紀揚開坐下:“我就知道大伯疼我。”
紀揚開喜笑顏開:“你打小懂事,叔伯們不疼你疼誰的。那事情就先這樣定下來嘛!”
桃榆應了一聲,道:“隻是有個事兒我還得提前同大伯說上一聲才是,雖不成體統。”
紀揚開笑著喝茶,一擺手:“有什麼你儘管跟大伯說便是。”
桃榆猶豫了一下,道:“盤買這塊地花了千數銀子,我們生意那點錢一並給掏乾了。接著又是蓋樓宇,又是請人,一應全都是開銷,手頭上的錢支應不開。這些日子便是憂愁錢不夠才沒請上營商手下的工隊,我和阿戍正商量著要從票號裡頭借些錢出來。”
說著桃榆討好一般給紀揚開添了茶:“大伯,我爹總說自家的事情能不讓親友操心便不讓親友操心,誰家都不容易,我們也不好意思尋家叔伯們幫忙。時下大伯既然過來提起了這事兒,我也就厚著臉皮了。”
他有點難為情道:“城裡騎射場您的工隊幫我們先乾著,工錢市麵上該多少咱就多少,隻是這工錢能不能等後麵騎射場開起來盈利以後再一並給啊?”
“您也是曉得的,那票號裡的利錢一天都不得了,自家的工隊還借錢出來給工錢,豈非冤大頭麼。”
桃榆保證道:“大伯您儘管放心,等工程做完以後,盈利回籠以後,我們定然全數把錢結清。”
紀
() 揚開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微微乾咳了一聲,未置可否。
“我記得你們不是帶了好些馬回來麼,一匹可得賣不少錢啊,咋就到要跟票號借錢使了?”
“是帶了不少馬回來,一路上吃草料就消耗了不少錢,賣出去的也就二十幾匹。說起來也合該兩三千兩銀子的,但同那瓷商談了從他們坊間拿貨,又借著人家人脈買地買鋪子的,不得送禮花錢麼,這地買了以後手上的錢就折騰乾淨了。”
桃榆歎了口氣:“家裡頭也沒人做生意,我跟阿戍也都是摸著石頭過河,沒把賬目算明白,折騰成這模樣。”
紀揚宗見桃榆說的認真,將信將疑,不過還是道:“大哥,你看成不成嘛?”
“我也沒想麻煩大哥的,可到底是自家人。”
紀揚開吸了口氣:“我倒是肯的,自家人有點難處幫扶著是應當。隻是這工隊上也並非全數都姓紀啊,其餘人也得等著工錢養家糊口嘛,你這沒個準數的,我怕他們不乾。”
“尤家那邊也催的緊啊,人家想秋後年前便住進新宅子裡頭,寒冬臘月的,屬實兜風的屋子住著不是委屈人家舉人老爺們。”
他到底是有些底氣不足的推脫著,恍想起先前紀揚宗說的:“不是說你們那邊趕著想在秋收後把騎射場開起來麼,我本想著慢慢建,好好建,不想你們兩口子的困難,等著開張生意回籠成本,如此可就不妥了,這邊人手抽過去也趕不贏啊。”
桃榆聽他大伯如此推脫,心裡不由得起了個白眼,可麵上還是一派難為情。
“大伯~”
“這樣,我那兒還給你梨哥哥攢了點嫁妝錢,雖是不多點,捏在你小伯父那兒,我回去同他說說,先拿給你和霍戍應應急成不?”
桃榆眉毛輕挑,徑直追問:“能有多少啊?”
紀揚開聞言被哽了一下,連給攢的嫁妝錢也還真想要。
他道:“你大伯沒什麼本事,沒攢下什麼銀子。小伯父把銀錢管得緊,許是有個十兩八兩的,我回去細細問他才曉得。”
紀揚宗此時嗬斥了桃榆一聲:“真不像話,連你梨哥哥的嫁妝錢也問,你還想不想他嫁人啦!那錢是能借得麼!”
話畢,他看向紀揚開:“大哥為難我曉得的,日子難著難著也就過了,你不必為著我們操心,我再想法子就是。”
紀揚開張了張嘴,一時還真不曉得該再說些什麼好了。
他有點如坐針氈,僵硬著再吃了口茶,沒去看桃榆喪頭耷臉的神色。
“這天就黑了,遲了沒到家屋裡人該找。”
紀揚開道了一句,見著父子倆都沒搭話茬,好似還在等著他回心轉意一般。
他更是坐不住:“那我就先回了,有什麼事小六過來那邊同我商量嘛。”
紀揚宗應了一聲,站起身送紀揚開:“大哥慢走。”
送著人出了天井屋,看著人走了,紀揚宗方才快步返回去。
“你怎麼不早說沒錢了!”
桃榆眨了眨眼,望著他爹:“怎會沒錢,要是沒錢了誰還買地做生意啊~”
紀揚宗猜想是桃榆裝的,但將才還是有些被唬住了,而下聽他這麼說才全然鬆了氣。
他食指指著桃榆,點了幾下,又氣又有些好笑:“虧得把你大伯嚇得頭都不回的就走了。”
桃榆悠悠道:“大伯說想多接點活兒給梨哥哥攢點嫁妝我覺得是好事,把家裡的活兒給他做也沒什麼。可我不過試他一試,他立時就推辭了,我們還能擔著延遲騎射場開張的虧損把活兒給他做麼。”
“親戚之間相互幫襯是應當,可也得相互體諒這才幫襯的心甘情願嘛。”
紀揚宗笑了起來:“你大伯這朝怕是心頭愧悔著不好意思再見咱們家的人了。你這哥兒,學得鬼精。”
桃榆揚了揚眉:“回屋睡了。”
“等等,你倆真的還有錢?”
走到門口的桃榆看了眼站在窗口等著他的霍戍,無奈回頭同他爹道:“真要是沒錢了就讓霍戍回家種地,不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