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也不曉得今年商稅如何。
桃榆心裡也是煩遭遭的,不是因為自家繳納不起賦稅,是愁這樣的局勢。
局勢不安,老百姓不能安居樂業,這便會影響很多人。
他心煩意亂的把算盤拿去放好,轉頭看著角落放得酒壇子,鬼使神差的去抱了一壇出來。
夏月裡摘的桃子泡的酒已經有果香味了,他又還往裡頭放了不少糖塊兒,現在都已經化開不見了蹤影。
他取了勺子盛了一點出來,壇子裡的酒被攪動,頓時屋裡便充斥上了一股甜香的酒氣。
桃榆有點子期待味道的放在嘴邊抿了一口,這果酒不光是聞著清香,入口也還甜滋滋的。
許是甜,又有果味,掩蓋了原本濃烈的酒味,桃榆覺著像是在喝果湯一樣。
秋風帶著一點午時的燥意,一下子就將他白皙的臉點著了。
霍戍喂完馬回屋來時,方才進門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舉眸便見著坐在桌邊的小哥兒趴在了桌上。
他眉心一緊,快步上前去:“小桃子?”
() 桃榆迷迷叨叨的揚起頭,看著麵前的人暈乎乎的,一頭就栽在了霍戍的懷裡。
霍戍將軟趴趴的人攔腰抱到了床上去:“怎喝起了酒來了。”
不過就是一眨眼沒看著的功夫,竟獨自把自己給喝趴下了。
霍戍一邊給桃榆脫鞋,一邊問道。
“就嘗了嘗,沒想到那麼烈。”
霍戍聽著含糊的聲音,比之平素清明時還軟了不少。
他見著桃榆一張臉紅撲撲的,眼皮好像是有些重一樣撐不起來,有點迷離。
“阿戍要不要嘗嘗......”
倒是還惦記著他。
霍戍看見那一張一合的嘴唇,比平素裡要紅潤不少,濕潤著酒漬有點發亮。
他未置可否,卻俯身壓了上去。
桃榆腦子昏沉,這朝還叫人堵住了侵占,很快就不知道怎麼換氣呼吸了。
他有點焦急的拍了拍身上的人。
“太甜了。”
霍戍鬆開了些桃榆。
桃榆有些呆呆的:“嗯?我是甜的麼?”
“我說酒。”
霍戍道了一聲。
言罷,見桃榆氣喘的差不多了,複又想貼上去。
桃榆卻不大配合的輕輕偏了偏腦袋。
“你剛剛好。”
霍戍見此眸子微和,反倒是被桃榆的小脾氣取悅到了一樣,溫聲哄了一句。
這朝才又肯再是配合。
十月底,尤家新宅子修的敞亮,一躍成了村裡最大最軒敞的宅子,半點瞧不出昔時泥瓦舍的模樣。
孫鳶娘體麵請了城裡的四司六局來主宴,遍邀了客去參加喬遷宴。
村裡的人為著賦稅的事情發愁,尤家反倒是鑼鼓喧天的熱鬨,聽聞尤淩霄現在在州府任職,還請了不少同僚前來,甚是氣派。
同鄉人未曾覺得半分喜慶,反而心中更是反感起尤家來。
他們的日子水深火熱,這些官吏鄉紳反倒是高樓起,宴賓客,誰人能舒坦。
宴席辦在二十二一日,紀家也在受邀範圍中,桃榆不想前去吃席,正好紅梨村那頭有人也同天辦宴,他們小兩口便預備去紅梨村吃席麵兒,恰好避開尤家。
然則卻不想尤家熱鬨準備的喬遷宴未曾辦得漂亮。
宴席前一日,城裡的四司六局前來簡單的做了擺宴的準備,返還了城裡。
夜裡,人定以後,村中人大都歇的早,這時辰彆說在外頭晃了,在家都已經進了被窩。
村裡頭節儉的人家都早早的熄滅了燭火。
尤家大門後院兒上卻突然發出砰哐幾聲罐子撞擊牆麵破碎的刺耳聲,在寂靜的夜色之中格外響亮。
方才歇下準備明日宴席的孫鳶娘和尤淩霄驚起,匆匆點上了燈跑出院子,隻見著兩道人影一晃而過消失在了濃濃夜色之中。
夜風有些大,一下子就把端著的燭火給吹滅了。
追著到門外
的尤淩霄半個人沒看清楚。
院子裡隨之而來傳出一股濃烈的臭味,像是腐爛寡了的雞蛋,又像是屎尿混雜的糞水。
尤淩霄一個連地都不曾下過的讀書人,不似農戶一般手抓糞土施過肥,嗅著這味道當即五臟六腑都在攪動。
他連忙捂住口鼻,去牆角吐了起來。
到底還是孫鳶娘,燒了個大火把出來照亮,一下子便見著了嶄新的門牆上竟然全是屎尿,此時還在往下滑流。
摸黑瞧不見也就罷了,這麼一瞧饒是個不怕臟的農人也忍不住泛起惡心來。
“哪個天殺的!”
孫鳶娘氣的跳起來,夜色之中又罵又喊,村裡附近的聽到聲音,滅了的燭火又再度亮起來。
安寂下來的村子被吵嚷聲喚醒。
桃榆縮在被窩裡頭,被霍戍抱著正有些睡意。
家裡的門突然被敲響,兩人都聽見了紀揚宗往外走的聲音:“誰啊?”
桃榆一下子便又清醒了,他抓著霍戍的手臂:“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霍戍坐起身,迅速披了件衣服,桃榆也像條尾巴一樣緊跟著他出去。
兩人便得知了尤家遭了事兒。
乍聞此消息,一家子都有些驚訝。
確認當真後,大夥兒都沉默了下來。
桃榆抿著嘴不讓自己笑出來,貼著霍戍把臉藏在了他的手腕處。
霍戍以為人冷,掀開了衣擺將桃榆裹在自己的外衣下。
“咋有人乾這事兒啊~”
紀揚宗悠悠道了一句,他儘量保持著裡正的嚴肅,沒把嘴裡的後半句真是會乾說出來。
“臭氣熏天的,孫大娘子罵咧的厲害,喊著要把人揪出來咧。”
紀揚宗道:“這咋揪嘛,黢黑的天,自又沒看清,誰乾了這缺德事兒還能自己老實站出來不成。”
村民附和:“就是這理兒嘛,鬨得大家夥兒都沒得睡了。”
紀揚宗攏了攏外衫,同家裡的幾口人道:“我瞧瞧去,你們回屋睡吧,不用等我。”
黃蔓菁緊著眉頭:“這麼晚了,你還去管什麼!由著他們鬨去。”
“我不去看看,隻怕是還以為咱們家乾的,孫鳶娘什麼德性還不曉得。你甭管,我去去就回。”
黃蔓菁歎了口氣,隻能由著人去。
紀揚宗跑了一趟,不出所料的也沒能把公道斷出來。
月黑風高,沒誰曉得究竟是誰乾的,聞聲前去的農戶也不過看了尤家一場笑話。
嘴上說著誰這麼缺德,實則心裡都在痛快著。
尤淩霄鐵青著一張臉,和孫鳶娘衝刷了一夜的院子門牆。
翌日四司六局的人幫著一通熏香,勉強才把味道蓋下去,村裡人都避著,前來吃席的人不多,城裡來的同僚都是些講究人,總覺得尤家味道不大對勁,但也不好意思開口,吃了席麵兒借故匆匆告了辭。
大好的日子愣是弄成了這幅樣子。
沒過兩日,村裡人便發現尤家帶了兩個仆人回來,估摸著是怕再被潑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