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前駛了個把時辰,烏沉沉的雲沒有散開的意思,反倒是籠的更緊了些。
視線可見距離逐漸變短,雨絲夾在灰霧裡頭,輕輕悄悄的沒有什麼存在感,騎在馬背上的人不經意就裹了一層糖霜在發絲間。
霍安定把一雙長腿交疊著垂吊在馬車外頭,怡然自得的望著跟在後頭淋雨的騾子。
這少爺家的大馬車就是好,外頭的橫板又長又平不說,頭頂還有遮雨蓬。
若是換做晴朗之日,叼根狗尾草曬著暖融融的陽光不知多舒坦。
他收回目光掃了一眼身後緊閉的垂簾。
要不是先前見過了裡頭的人,他都要以為馬車裡並沒有乘坐人,這一路未免也太過靜息了。
“今年倒春寒可真夠冷的,還以為同州那頭天寒,不想寶靖這邊也那麼冷。”
霍安定搓了搓修長的手,身體往後頭靠了些,聲音控製的不大不小和身旁的車夫搭腔道:“早知這頭的天氣也就多帶點衣裝了。”
車夫是個老伯,麵相十分和善,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客氣的低輕聲音道了一句:“小郎君衣著屬實單薄了些。”
“先生有言飽暖易使人意誌薄弱,我引以為戒,於是衣著簡薄,不想懼冷如此。紙上學來終覺淺,這朝出來一趟反倒是得獲新體會,許飽暖之後,方才可建立意誌。”
老伯笑答:“小郎君乃好學之人。”
霍安定見車夫回的疏離寡淡,仆似也隨了主。
他未以為然,又道:“不知還有多久能到寶靖。”
“當再有個兩日便到了。”
“那天黑你們可是在沿途紮營?”
“正是。”
“那我能再叨擾嗎?”
車夫道:“這得問少爺。”
“那少爺如何稱呼呢?”
霍安定回頭便對著緊閉的馬車簾子道:“少爺,您怎麼稱呼?”
馬車裡靜悄悄的,連車簾都不曾晃動一下。
霍安定轉看向老伯,眨了眨眼睛。
老伯回以一笑:“少爺許在休息。”
霍安定咂摸了一下,這都快歇了一個多時辰了,還沒歇息好。
那麼安靜,也不怕把嘴閉餿。
周遭的霧可見的濃灰,先還能看看沿途的春景,這朝周遭的花草都是灰蒙蒙的,遠眺更是一片白霧,兩丈外已是人畜不分。
如此更是寡淡無趣了,很難讓他不起念頭去騷擾馬車裡的人。
霍安定輕挑眉毛,手從腰間滑過,手裡立時便多了一顆石子,目光落向了身前的馬。
不知馬匹受驚,這四平八穩的馬車顛簸,少爺是不是也還一樣靜如潭水。
“當心!”
然則思緒未斂,馬車突然重重向前傾跌了一下。
霍安定單手勾住馬車欄柱,將隨慣性往前撲的身形穩了下來。
他眉頭一緊,旋即警惕的掃向霧中的側道。
那顆本想使亂的石子未發揮他原本的作用,尚且還好端端的躺在他的手心裡。
“少爺,您沒事吧。”
車夫扯緊韁繩,把馬停下,先行問了一嘴馬車裡的人。
“怎麼回事。”
馬車裡再次傳出了那道清冷的聲音。
“馬不知怎突然顛了一下,讓秦觀先看看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