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醒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寂靜的從窗口撒落,屋裡有些介於昏暗和光亮之間的晚色。
白日的暑氣在峰頂的林風之中降了下去,最是涼爽舒適的時候,書生一般會從臥寢樓出去在書院裡轉轉,緩解一二寫課業的軀體。
為此外頭鬨轟轟的,並白日裡還熱鬨幾分。
沈清月未動聲色,偏過頭便見著了坐在不遠處桌邊的少年,此時正托腮半垂著個頭。
夕陽落在了他半邊臉上,隱隱可見的眉頭蹙的有些緊。
他沒說話,手肘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發出的微弱聲響驚動了旁側的人。
“少爺,您可算醒了!”
一同守在屋裡的小書童見狀一個健步衝了過去。
霍安定聞聲也倏然站起,他看向床邊,舒了一口氣的同時連忙從桌上倒了溫水,正欲捧著過去,但好似又想起了什麼。
他抬出去的步子僵住,留出與沈清月的距離,轉同書童道:“阿語,來。”
小書童見狀連忙去接下水,轉給沈清月端了過去。
霍安定站在不遠處,看著書童給沈清月喂了點水,他有點乾的唇潤澤了水以後感覺要好受了許多。
這才道:“你有暈血症,今天見了那血淋淋的場景這才暈倒的。”
“我知道。”
沈清月道了一聲。
“那怎麼也不早點說,若是我早些知道,也能有所防範。”
沈清月卻並不應答他的話。
霍安定見此頓了頓,身有病症卻也不當常與人提起,再者這症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
於是他沒再糾著這件事繼續說,轉道:“頭還暈不暈?”
沈清月道:“沒事。”
“那餓了沒,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沈清月此時錯開目光,示意書童他不喝水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站在桌前的霍安定,人似乎與往昔沒什麼不同,卻實際又大有不同。
“阿語,你去公廚取些飯菜回來。”
書童應了一聲:“好,我這就去。”
書童把杯子放回桌上,看了霍安定一眼,轉身退了出去,並還識趣的關上了門。
霍安定見此眨了下眼,看著緊閉的房門他有點不自在的乾咳了一聲,感覺屋裡瞬間灼熱了起來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通風的緣故。
轉回頭,沈清月已經自從床上下來,兀自走到了桌邊坐下。
“你替我看的脈。”
霍安定看著身前的人,明明還是那張臉,那神態,但卻就是讓他不敢再正眼直勾勾的看了。
他抿了抿唇:“嗯。”
“事發突然,書院裡也沒旁的大夫,我就.......”
沈清月神色平靜:“都知道了。”
霍安定見沈清月如此坦然,他拉了凳子坐下,有點著
急道:
“你一個小哥兒怎麼這樣來書院了,院裡都是些男子,要是被彆人發現怎麼是好。()”
沈清月道:我尚且不怕,你怕什麼。▲()”
霍安定被沈清月一句話堵住了話頭,他也是心裡有些亂才著急了些。
“那個、我也不是責怪的意思,你彆生氣,我隻是有些......”
霍安定及時止住了後頭習慣的話,一時變得像個不會說話的傻子。
“有些什麼。”
不料沈清月卻追問。
他看著破天荒說話變得正經且有些支吾的人,疏忽覺著倒是不如昔時滿嘴胡言的樣子。
“擔心。”
雖今時不同往日,但麵對審視,霍安定還是把沒有說出口的兩個字給補了全。
沈清月沒回答。
“為什麼要假裝男子來書院呢?”
似乎是為了避開方才的尷尬,霍安定開口問道:“家裡讓你做不想做的事情,這才出來的?”
沈清月搖了搖頭:“父母尊長都是知書達理的人,未曾勉強過我做不想做的事。”
“是我離經叛道,自己想出來的。”
霍安定默了默。
其實他也理解沈清月,他所見到的小哥兒女子,大抵多困於深宅大院之間,即便可以出門,那也是多有規矩束縛。
何曾像男子一樣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自由灑脫。
這些年,他見過唯一能像男子一樣的,也就隻有金小舅了。
“我知道了。”
霍安定保證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再讓下一個人知道這件事。”
沈清月嗯了一聲,算是應許。
霍安定眸子閃動,想起之前的事情不由得耳根發燙,也讓他覺得臊的慌。
其實他有時確實覺得沈清月與尋常男子有些不同,可他也未細想下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