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本是海盜出身,但因為火拚,為群盜所不容,又招安無門。是俺擊敗追殺他的海盜,救了他們一夥。”
“俺見他是條好漢,又願意招安,就給了他一個把總的軍職。”
“數年之後,又抬舉他做了千總,積功做到海防遊擊。”
“遊擊已經是四品武將。可是有一次,他因為補給之事,得罪了一個知縣。”
“那知縣訓斥他如訓斥奴婢,不但拒絕補給,還鞭打他帳下的千總。”
“他對俺怒道,大明官場是個鳥樣,他總有一天不會再看那些文官的臉色。”
“又數年之後,俺調任北邊,不再掌管東南軍事,為了避嫌,就沒有再通信。”
“如今,他果然又做回了海盜。”
戚繼光說到這裡,不禁很是唏噓。
“丁火根是個水師將才,他在俺麾下十年,人品也不壞,俺當年曾想為他謀取水師參將的要職。可惜啊。”
朱寅道:“爹,他還會聽你的麼?十年恩主之情,他混得也不如意,隻剩幾百殘部,若是…”
戚繼光沉吟著說道:“此人念舊重義,否則當初也不會被俺看中。他重做海盜,多半是聽到俺被罷官,對朝廷心存怨憤。”
“他不來見俺,應該也是沒臉來見俺,也無法上岸見俺。”
“十年交情打底,他又混得不甚如意,要讓他聽俺的不難。”
“可問題是,俺如今無官無職,他聽俺的又如何?俺已經沒有能力,再替朝廷招安他了。”
“即便他願意聽俺號令,難不成老夫還能當海盜頭子麼?”
說到這裡,戚繼光被自己的話逗笑了。
“爹。”朱寅小心翼翼的說道,“你老是不能當海盜頭子,可是孩兒,能不能當個海盜頭子?”
“若是孩兒能奪回舟山,殺了倭寇,讓丁火根做大做強,讓他看爹的麵子,聽我的呢?”
“就算不聽我的,也可以和我合作,一起做大事啊。”
戚繼光並沒有發怒,而是目光平靜的看著這個人小鬼大的螟蛉之子,語氣淡然的說道:
“哦?你這是要做甚?俺難道相信,你這孩子真想做個海盜?”
朱寅在戚繼光麵前坐下麵,幫老將打著扇子。
“爹,若是孩兒說,收服海盜是為大明所用,是為了黎民百姓,江山社稷,爹信是不信?”
戚繼光似笑非笑,“收服海盜,的確能為國家所用。這種事情,老夫做的多了,沒那麼迂腐。”
“蒙古朵顏三衛,土司狼兵,女真勇士,還有山賊海盜,都可以為我所用,這並不奇怪。”
“要做大事,本來就要不拘一格,胸襟寬廣。”
“可是你一個孩子,無官無職,連個功名都沒有,就將黎民百姓,江山社稷掛在嘴邊,真是小人說大話。”
“就憑你那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話?”
寧采薇道:“爹爹,這段日子,稚虎總是說起爹的那句詩,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他說這是爹的榮耀。可惜爹的心血,要被那些無能的朝臣敗壞了。舟山又被海盜占據,不就是個例子?”
“或許他真是小人說大話,但他想代替爹爹收服海盜,為國家所用,也是一片孝心啊。”
“就算他年紀小,丁火根不聽他的,可雙方也可以合作,一起滅了鬆浦家的倭寇啊。”
戚繼光笑了。
“好。那俺就姑且試試。這次南下,就幫丁火根滅了倭寇。讓他占據舟山島,總比被倭寇占據強。”
“唉,老夫都是罷官之人,卻還被你架著去抗倭啊。”
朱寅卻是笑道:“我還不知道爹的心思?就算孩兒不提,爹也會去找丁火根試一試。”
“不為彆的,就因為爹不願意倭寇占據舟山島。”
戚繼光搖頭苦笑:“稚虎啊,你這孩子哪裡都好,就是太鬼精,太野性了。俺真擔心,你再大幾歲,會招災惹禍!”
朱寅正色道:“哪能呢?爹放心就是,孩兒雖然年紀小,可有爹把關,哪敢招災惹禍。”
戚繼光說道:“那就這樣吧。你們睡個好覺,天剛亮時,去黑船上殺人,救人。”
朱寅笑道:“是!”
……
東方既白,天光微曦。
客棧中很多客人,已經出店離開了。
寅時四刻。
此時雖然天色剛朦朦亮,可這時出門已經不惹人起疑了。
戚繼光和朱寅等人也都牽馬出門,直往碼頭而去。
很快,就看到了碼頭比較偏僻的地方,停了一艘數丈長的中型沙船。
船艏似乎是個翹起的龍頭。
隱隱約約的,看到沙船上用朱砂畫了一個菱形圖案。這當然是給保護傘看的暗號。
保護傘看到這艘船,就會放行,不會盤查。
戚繼光從馬車中取出一把鐧架在腋下,慢騰騰的往船上走去。
蘭察等人也拿了一根棍子。
這是計劃好的。殺人儘量不見血。
不好收拾。
戚繼光抓住攬繩,身子一躍就跳上甲板。
動作十分矯健利落。
“哪個?”甲板上值守的賊人立刻驚醒,可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戚繼光一鐧就砸在他頭上。
另兩人大驚之下,剛要出刀,頭骨就連接“哢嚓”兩聲。幾乎一起倒下。
戚繼光連殺三人,動作極其迅速,就像殺雞一般。
“有對頭!”有人惡狠狠的說道,隨即船艙中衝出兩個刀手。
戚繼光揮鐧一絞,一人的刀就落入水中,另一人捂著耳門,眼睛暴突,手中的刀落到甲板。
而刀落水的人還來不及後退,頭顱就一聲暴響。
轉眼之間,五人斃命。
賊人們不可謂不警惕,可是他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乾掉了五人。
戚繼光走進船艙,一鐧揮出,第六個賊人頭顱爆裂。
然後又一鐧,再一鐧,都是一擊必殺。
等蘭察等人進入船艙,老將已經連殺八人。輕鬆寫意,就像喝涼水。
幾個人賊人揮刀圍攻,都擋不住被他一一擊殺。
剩下的七個賊人,連呼救都來不及,就被戚繼光和蘭察等人全部斬殺。
從戚繼光上船到眾賊斃命,前後隻有幾個呼吸的工夫。
在朱寅看來,也就十幾秒鐘的時間。
朱寅不禁對寧采薇道:“義父殺人,太凶殘了。”
寧采薇忍不住點頭道:“凶殘。”
“我要去看看船上的贓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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