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諜影(1 / 2)

晚明風華 戈昔 8537 字 2個月前

莊廷諫隻聽到第一句“懸魚對獬豸”,就目光一亮的微微頷首。

聽到“蘇章二天裁”這裡,神色就更為讚賞。

等到朱寅念出“一壺冰玉白”,他就已經撫須微笑了。

善哉。

檢驗一個孩子是不是可造之材,就看詩才如何。

詩才差,說明沒有靈氣,天資愚鈍。再下功夫,也難寫出花團錦簇的好文章,必然科場艱難,功名渺茫。

若是詩才好,就是靈氣足天資高。讀起書來其義自見,八股製藝必有所通,科舉功名就是籠中捉鳥。

這首五言雖然格調不高,是諂媚迎合之作,但典故用的恰到好處,也算中上之作。

如此年紀,已屬神童(劇情需要,非自誇)。

良才美玉啊。

的確是個有夙慧的聰明孩子,難得還是個有心計的。

沒錯,他對朱寅的評價是‘聰明早慧,心智機敏’。

不僅僅是聰明,還很有心眼,機靈剔透。

長相又俊秀出塵,有謝家寶樹之姿,是個寧馨兒啊。

生子當如此兒,可惜。

想到自己膝下六個女兒,莊廷諫微微一歎。

嗯,這朱寅的年紀,倒是和四娘相仿,偏偏四娘也是冰雪聰明,最得自己喜愛。

若能…

想到四娘,莊廷諫看朱寅的目光,就帶上了一點慈祥。

莊廷諫笑道:“這首五言尚可,算你過關,就是有奉承之嫌,不愧是三歲開蒙的早慧之人。”

這就是正式肯定了。

朱寅叉手道:“長者謬讚,愧不敢當。孩兒拙作雖有阿諛之嫌,卻是真心之言,絕非故意奉承。”

“哈哈!”莊廷諫被稚子逗笑了。

這是人小鬼大、世情練達的妙人啊,天生是個弄潮宦海的官油子。

這種人,最放心。

若是海剛峰那種性情,就算再有靈氣,也不讓人放心。

莊廷諫雖非清官廉吏,可誰不愛聽奉承?他心中受用之餘,不禁感慨的說道:

“你這一首詩,若是送給那位坐鎮都察院的海大都憲,那就恰如其分了。”

朱寅趁機打聽海瑞道:“讚府所說,可是那位海青天?聽說他年事已高,又抱病去了江浦,也不知何病,怕是難以長久。”

到了海瑞這個級彆,健康就是機密了。

莊廷諫點頭,“不是他還有誰?據說是得了黃疸,怕冷畏寒。他這年紀得了此病,的確是大限到了。”

黃疸?朱寅立刻明白了。海瑞是死於肝膽疾病。

也就是黃疸肝炎。

這是古代一種比較高發的疾病,和肺癆(肺結核)一樣,古代致死率很高。

古人得癌症的很少。肺癆、黃疸、炭疽(毒癰)等疾病卻很多,致死率也最多。

這種病在古代很好診斷,就是不容易治。

藥箱裡的藥物,能不能治好年過七十的海瑞,難說的很。

可是海瑞能活到七十四歲,肯定是有長壽基因的。這麼大年紀還在努力做官,足見身體底子好。

要是治好了他的病,邁過這道坎,活過八十或許輕輕鬆鬆。

莊廷諫提了一句海瑞,這才問起線索的事。

“你之前在縣衙之外看到了什麼?真有線索?”

他是分管兵、刑、工三房的右丞,這件大案,他正是主管之一。

朱寅根據寧采薇之前的西班牙語翻譯,斟酌著說道:

“那兩個囚犯,在登上囚車之時,對人群各自喊了一句話。彆人聽不懂,以為是瘋言瘋語。可是孩兒,似乎聽懂了。”

“哦?”莊廷諫神色一肅,“他說的是異族之語?”

朱寅點頭:“正是。是弗朗機語。”

明朝把西班牙和葡萄人統稱為弗朗機,朱寅也就懶得分開。

朱寅知道,此時的西班牙語,是歐洲最強勢、使用最普遍的貴族語言。直到一百年後,才被法語替代。

“弗朗機語?”莊廷諫皺眉,“那還真是通夷了。說的什麼?”

朱寅回答:“一人說的大概是:你們要遵守承諾,照顧好我的父母妻兒。”

“還有一人說的大概是:告訴薩克神父,他沒有玷汙主的仁慈,沒有做猶大。”

“猶大是誰?”莊廷諫問道。

朱寅一笑,“是洋夷人眼中的叛徒。那人的意思,就是說自己沒有招供。”

“兩人說了這番話,孩兒發現有人好像聽懂了,他的神情,明顯和傍邊的人不一樣。”

“於是孩兒仔細觀察,發現他和犯人可能是認識的,雙方眼睛對視過。”

“那人就在縣衙對岸的瓷器鋪子,似乎是店主。”

“若是抓了此人審問,宮中圖書和洋夷奸細,就有可能找出來了。”

莊廷諫卻沒有激動之色,似乎對這個線索不太在意,反而皺眉問道:“你是怎麼懂佛郎機語的?你信夷教?”

他知道洋夷的教,說明他還不閉目塞聽,已經知道洋人開始在中國南方傳教了。

朱寅趕緊搖頭:“老爺,孩兒哪裡會信那夷教?隻是族中長輩之前和西夷做買賣,這才學了夷語,不過是為了生意方便。”

“曾經長輩也想讓孩兒長大後和西夷做生意,也就教了一些夷語…”

他解釋了一番,莊廷諫也就信了。知道朱寅並不信夷教,他也就放心了。

莊廷諫說道:“你能找到這種線索,足見心思細密,將來可堪大事。”

“不過此事到此為止,你不要告訴其他人。本案已經完結,無須再生事端。”

他拍拍朱寅的肩膀,“你很不錯。以後有事無事,都可來縣衙來見老夫,便和老夫子侄晚輩一般,好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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