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細雨纏綿,天氣陰鬱,就像是曾經糾纏了無數愛恨的情,灰蒙蒙的讓人捋不出個頭緒。
阮漪涵警覺的四處查看著周邊的一切,她的身邊隻跟著這次逃出來僅剩下的心腹阿離,阿離的臉色蒼白,眼角還帶著烏青:“大小姐,你進去休息一下,這裡我已經看好了,秦家的人暫時是不會再追來了。”
阮漪涵深吸一口氣,她看了看阿離眼角的傷:“阿離,我說過彆再叫我什麼大小姐,我已經不是了。”
阿離看著阮漪涵,眼裡泛起了淚光。
是啊,憶揚塌了,阮家完了,阮漪涵從萬人敬仰的總裁跌下,重重摔入穀底。
她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女人。
阿離的眼裡透著恨與決絕,她從小就被訓練成保鏢跟在阮漪涵身邊,衷心守護是她這一生唯一的職責。
她可以忍受自己受傷,忍受自己饑寒交迫痛苦奔波,但是大小姐和老夫人……
她要去報複。
哪怕是拚了這條命,她也要殺了秦海瑤那個賤女人。
大小姐對她如此好,把她捧上了天,將一切都給了她。
可是她呢?狼心狗肺,賤人當誅!
阮漪涵是了解她的,她靠著斑駁掉了原本朱紅顏色的牆壁,手裡拿著一根煙,狹長的眸子滿是頹廢,她輕輕的吸了一口:“阿離,不要去找她。”
阿離咬唇,她握了握拳,“大小姐……”
她是不敢忤逆阮漪涵的。
阮漪涵靠著牆,看著嫋嫋的煙霧,沉默了片刻,她用手生生的涅滅還燃著的煙蒂:“我輸了。”
現在的她就連複仇的資格都沒有。
而那個曾經讓她生讓她死讓她愛的無法自拔的女人,也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任她采擷掌控的小女人。
她已經代替了原本的自己,早已站在了權力金字塔的頂端。
而她……早已什麼都沒有了。
阮漪涵沒有停留太久,她戴上口罩,去周圍的店鋪買了一些日常用品,店鋪老板看見她戴著口罩有些狐疑的,可對上阮漪涵那張臉上唯一露出的銳利雙眸時,他被震懾了一下,不敢再多看。
連日來的奔波,讓奶奶也有些上火,阮漪涵在門口待了一會兒,她才故作輕鬆的走了進去:“奶,我回來了。”
“哎。”阮奶奶拄著拐緩緩的走了出來,背影佝僂,就連耳鬢的白發都多了一些。
阮漪涵看著心酸,眼淚差點流下來,她低著頭給奶奶弄麥片。
對於廚藝,她是不擅長的,這些日常的東西,以前都是秦海瑤去做的。
那時候,她會穿著阮漪涵的襯衫,光著腿,就這樣在廚房裡走來走去,阮漪涵笑著湊過去親吻她的脖頸,她會伸手去推她:“不要鬨,奶奶要喝麥片。”
阮漪涵的手不老實,“你做你的我做我的,誰礙你事兒了?”
……
“倒多了,阿涵!我的天啊,你快給我放在哪兒,彆浪費糧食了。”
阮奶奶看得眼睛都直了,拐杖敲在地上蹦蹦的響,阮漪涵的手一抖,被杯子裡濺出的水滴燙了手掌。
阮奶奶看著心疼壞了,她走過去扒拉開阮漪涵:“放這兒我自己弄就行了,小海不在,你看你都亂了套了,什麼都乾不成。”
奶奶這一聲“小海”激的阮漪涵的眼淚差點落下來。
阮奶奶一邊擦著桌子,一邊絮絮叨叨:“阿涵,奶奶和你說了,這商場如戰場,就是這樣的,今天你看她高樓起,明天可能就崩塌,勝負乃兵家常事,隻要人都在就好。你要好好的,奶奶就你這一個孫女了,你得陪著我,要不我老太太一個人怕孤單。”
阮漪涵的嗓子啞啞的,說不出話來。
阮奶奶還在說:“彆說是我年輕的時候了,就是你爸媽年輕的時候,起起伏伏多少次,你不要放在心上,明天就是你三十歲生日了,南陽的人一時半會也追不過來,我們就當休息一下,奶奶好好給你過個生日,對了,小海能來麼?”
她能來麼?
奶奶都快七十歲了,阮漪涵不敢把真相告訴她,不敢讓她知道她一直當做心肝一樣疼的孫媳婦居然是害了他們一家的罪魁禍首。
“最近……不安全,我沒有告訴她。”阮漪涵努力擠出一絲笑,奶奶看著她的眼睛:“阿涵,你們不是吵架了吧?”
阮漪涵還沒有回話,奶奶就歎了口氣:“就你這狗脾氣啊,能忍受你的人不多,小海那麼好,你彆這時候了還跟她鬨,你說的也對,現在咱們還不安全,彆讓她來了。”
說著,奶奶捧著杯子轉身離開,連阮漪涵說話的時間都不給她。
阮奶奶一輩子什麼樣的大風大雨沒有經曆過,之前看兩個孩子那麼的親密,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可現如今,秦海瑤已經一個星期沒有露麵了。
有些東西。
即使不用言語去戳破,那份讓人害怕的真相也會一點點逼近。
阮漪涵和奶奶安身的地方是阿離一個郊區親戚家的房子。
因為好久沒有人住了,到處都落滿了灰,客房的牆角甚至長滿了蜘蛛網。
阿離想要打掃的,被阮漪涵攔住了,“就這樣吧。”
她以前是最潔癖的,忍受不了周圍有一點肮臟。
那時候她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秦海瑤親自為她手洗熨貼的,上麵有她的溫柔,她的味道。
阮漪涵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衣服。
連日來的奔波早就讓那份眷戀的溫柔蕩然無存,有的隻是讓她作嘔的汗臭味。
阿離的眼圈又紅了,“這裡條件不好,大小姐你先湊合一下,我已經拖人去找房子了。”
阮漪涵聽了長久的沉默,她盯著那昏暗的白熾燈泡,過了片刻,從兜裡拿出一張卡,“你拿走。”
阿離看見那卡以為是阮漪涵讓她去幫忙置辦什麼東西。
現在她們手裡什麼都沒有了。
家裡的一切固定財產都被法院凍結,即日等待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