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瑤把果籃放到了桌子上,她看了看段子,段子沉默的看著這個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孩,啞然無語。
秦海瑤看著段子的臉色,“恢複的還可以。”
段子不吭聲。
秦海瑤拉開椅子坐下,“還能說話麼?”
畢竟是秦家大小姐,他隻是個家奴,段子模糊不清的:“可、可以……”
“呀,快彆說了。”秦海瑤像是受了驚,她捂著自己的胸口:“段叔,你這個樣子,怕是該退休了吧?”
這句話,簡直是就把刀子往段子胸口插,他跟了秦沁大半輩子,跟她一起去圓那個報仇的美夢,步步經營,眼看著就要實現,這個時候離開,他並不死心。
可秦海瑤說的是實話,不管秦沁背後有什麼,她在人前都是萬眾矚目的南陽的秦總,怎麼可能身邊跟真他這樣不人不鬼的一個人。
小海笑眯眯的拿起旁邊的一個蘋果削皮,用談天氣一樣再普通不過的語調和段子聊天:“叔,我媽還問我來著,你這事兒是不是我乾的呢。”
段子一下抬起頭,凶狠的眼神蔓延,死死的盯著小海。
她居然敢主動提。
其實段子也懷疑過,在那樣敏感的時間,敏感的地點,做出這樣縝密的事兒,秦海瑤的確有很大的嫌疑。
秦海瑤的技術很好,一把刀子,能削好一整個蘋果保持皮不斷,她看著段子:“你覺得呢?”
段子盯著她。
秦海瑤將削好的蘋果放在一邊,看著手裡的刀子:“我今天來呢,就是想跟段叔澄清一下。”
段子看著她,怎麼也想不到,短短的時間,之前那個一見到他和秦總就唯唯諾諾的孩子,怎麼變得如此殘酷,可以用最溫柔的笑說出最殘忍的事。
秦海瑤眼眸一變,她盯著段子:“自然不是我做的,如果是我做的——”她盯著段子臉上的疤:“我還不如殺了你,省的讓叔你這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海還在笑,嫵媚又危險,她的手一翻,那刀子在空中轉了一個圈,“砰”的一聲紮在了桌子上。
刀子“嗡嗡”的還發著聲音,刀柄晃了晃。
段子的臉色蒼白,秦海瑤的眼睛像是揉了寒冰,“隻是我很期待,你跟了我媽這麼久,知道她這麼多秘密,現如今落得這麼個沒用的下場。以她的性格,會不會——”她的眼睛看著桌上那把刀:“殺人滅口呢?”
段子身子一抖,身體像是被扔入了地窟,冰冷入骨。
小海起身,對著他微微笑:“就這樣,不打擾叔了。”
她來的利落,走的乾脆,就好像真的是單純的來看望一個生病的叔叔一樣。
門外。
鷹迪叼著煙進來了,他坐在段子床邊,目光低沉:“哥,大小姐說的對,秦總那樣狠辣的人,我們不能不防。”
他不像是段子,很年輕的時候就跟著秦沁,他是段子一手提拔起來的,說是效忠秦沁,他更任他親哥哥一樣存在的段子。
段子不說話,渾濁的眼眸盯著天花板,半響之後,他看了看鷹迪,“還、還記得你答應過、答應過哥什麼嗎?”
鷹迪眼睛通紅。
他自然記得,當年段子把他帶到這座城市的時候,他曾經發誓要效忠秦家,永不背叛。
段子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翕動了下唇,鷹迪了解他,彎下腰去,將耳朵貼在他的嘴邊,段子沙啞嗚咽不清的說:“老房子地窖下,有、有……東西,如果真的到……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你拿出來保命。”
鷹迪身子一僵,眼圈立馬紅了:“哥,你以為我會扔下你麼?”
段子搖了搖頭,他的喉嚨像是火燒一樣痛,“我……這就是我的命,你、你永遠不能背叛。”
他的眼睛像是鉤子一樣盯著鷹迪,呼吸急促,一直到鷹迪點了點頭,他才鬆了一口氣,身體放鬆下來,簡單的動作,一身的汗已經打濕了衣服。
人,有的時候被擊潰的並不是身體上的疾病,而是精氣神兒。
精氣神兒一沒了,再想要恢複如初,難於上青天。
門口,角落裡,一直偷聽的剛子深吸一口氣,貼著牆緩慢的離開,不發出一點聲音。
……
阮漪涵晚上的時候,有一些應酬,她原本最討厭這些的,現在卻不得不掛上虛假的笑,在酒桌上迎來送往。
有些事兒,在這之前,她認為自己從來做不出。
可人一旦把自己逼到倔強,就會突破底線,一而再的向前。
阿離站在一邊,她心疼的看著阮漪涵,阮漪涵的酒量她是知道的,現在已經到了要醉的邊緣了。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長裙,千姿百媚,一顰一笑之間,像她,又不像是她。
一直到宴會結束。
阮漪涵踩著高跟鞋,一手拿著包,披著外套在門口迎來送往,等人都走了,阿離過來:“阮總,你……”
阮漪涵一下子推開了她,快速跑到對麵的花壇邊,蹲下,吐了一個昏天黑地。
阿離吃了一驚,她知道阮漪涵的性格,是不想讓她看見的,她隻能去車上拿了一瓶礦泉水,遞給她。
阮漪涵接了過去,安靜的漱口,手捏著太陽穴。
阿離在旁邊,好幾次想說話,她最後就隻是翕動了唇,沒有敢。
阮漪涵扭頭看著她:“要說什麼?”
阿離小心翼翼:“很難受麼?”
她感覺阮漪涵已經不是之前的阮漪涵了,她之前就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要是喝這麼多酒,早就嘟囔阿離給她買甜的東西吃了。
阮漪涵沒有回應,她從兜裡摸出一支煙,點燃,安靜的吸了一口。
難受麼?
身邊沒了那個讓她柔弱依靠的人,難受說出來又給誰聽?平白的惹人笑話麼?
阮漪涵吐了一口煙霧:“我讓你安排的人怎麼樣了?”
阿離回答:“費了周折,之前夠不著什麼,最近憑著伸手和膽量,貼近了。”
阮漪涵點頭,“有被懷疑麼?”
阿離搖了搖頭:“這些年來,秦總手下的人都是靠段子維係的,他一下子倒下了,底下的人都亂了,跟無頭蒼蠅似的,他又是鷹迪的同鄉,目前還沒有懷疑,隻是不能頻繁聯係,說那邊盯的很緊。”
其實阮漪涵安排她做這一切的時候,阿離一直疑惑不明白為什麼,又不敢開口問。
隻是這段時間,她也明白了。
阮漪涵對秦沁是帶著敵意與抵觸的。
阮漪涵眯了眯眼睛,“告訴他小心點。”
“是。”
上了車,阮漪涵靠著窗戶緩和了了片刻,風吹的頭越發的難受,止疼片吃了卻不管作用,她需要一個發泄的途徑,“秦海瑤那邊怎麼樣?”
阿離看了看她,小心翼翼的回答:“去了一趟醫院,去了一個茶館不知見什麼人,那邊保密性很強,跟著的人進不去,出來後,她又去了一趟銀行。再那之後,她似乎很謹慎,在街上繞了圈子一樣,坐了地鐵和公交,咱們的人跟丟了。”
嗬。
阮漪涵的眼眸卷了一絲火,見了什麼人之後有了錢去銀行麼?見的是她的未婚夫吧,“去綠洲家園。”
阿離看著她:“老夫人那——”
阮奶奶知道阮漪涵最近心思在工作上,多少收斂了一些,可是對於她的時不時不回家出去鬼混的行為非常不滿,叮囑阿離要看著她。阿離很為難,現在的阮漪涵可不是之前的大小姐,稍一個不順心,喜怒無常,阿離哪兒敢多說。
阮漪涵看著窗外:“就說我加班。”
她這樣回去,也肯定被罵,渾身酒氣不說,她現在胃裡也難受,今晚肯定睡不著了。
她暫時不想要聽奶奶念經絮叨。
“她血壓正常了嗎?”
“嗯,楚醫生每天都在測量,已經好多了,看著一日三餐的在吃藥。”
“她還找宋總問過什麼嗎?”
“沒有,就是最近私下去找了她係統裡的朋友喝了喝茶。”
……
阮漪涵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她看著阿離:“哪個係統的?”
阿離握著方向盤:“海關。”
阮漪涵不再說話,她閉上了眼睛,靠著抵擋一波又一波的眩暈。
到了地方。
阿離去扶阮漪涵,阮漪涵推了她一把:“你彆管我,自己回去吧。”
那怎麼行?
阿離不敢走,怕她出現什麼意外,偷偷的在後麵跟著。
綠洲小區綠化不錯,雖然不像是阮家的彆墅那樣富麗,但也是個高檔小區,進出要麼刷卡,要麼指紋,私密性比較強。
到了單元樓門口。
阮漪涵開始敲門,她明明是有鑰匙的,可就是不去開門。
許久之前。
她也會偶爾的喝多,阮漪涵就這樣站在她們家的門口,她會一邊拍一邊喊:“小海,開門啊,好難受啊,快開門。”
那時候,她總是故意喊的悲慘一點,很快的,她就會聽見匆匆的腳步聲,然後門被打開,秦海瑤緊張地盯著她看,“怎麼才回來?”
阮漪涵總會一個“不小心”跌進小海的懷裡,貪婪的嗅著她身上的香氣。
小海的身子那麼香,那麼軟,就連責備起來都是如此的溫柔:“怎麼又喝這麼多,是不是難受了?快進來,我給你準備好了蜂蜜水。”
喝蜂蜜麼?
阮漪涵會笑著掐住小海的腰,將她抵在牆壁上,看著她驚訝的眼眸:“等不及了,現在就先解解酒。”
往事越是甜蜜,內心的仇恨就像是潮水一樣奔湧而來,擋也擋不住。
黑色的戾氣再次將周身席卷,逼的她眼角發紅,阮漪涵已經告訴自己好幾次了,絕對不能再流淚,在沒有報仇雪恨之前,她不會再讓秦海瑤看到她的淚。
可當門被打開,秦海瑤走出來,當她看著阮漪涵兩眼滿是擔憂,輕聲的問:“阮總怎麼喝這麼多,是不是難受了?”的時候,心底巨大的悲哀夾雜著恨意奔湧而來,將阮漪涵掩埋。
阮漪涵話也不說,一手抓住秦海瑤的手腕,整個人把她從門裡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