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小海來說,從有記憶開始,她的生命中排在第一的永遠是學習。
因為剛回國,她不是很能跟得上,所以在一個星期後第一次班裡的考試,她隻考到了二十多名中下遊的位置,她拿了成績單後一直不說話,就是素雲來接兩個孩子,她也是沉默的看著窗外。
阮漪涵跟她就是兩個極端的反差,她這次進步了,居然考到了第二十名,在車上就跟媽媽嚷嚷:“哎呦,人家今天晚上要吃魚,我進步這麼多,媽媽你要怎麼表揚我啊?”
素雲笑嗬嗬的,她擔心的看了看小海。
小海看著窗外,長長的睫毛眨動,一手捏著成績單,另一手用力的握著手機。
果不其然。
到了家裡。
阮漪涵去洗手去了,小海接到了秦沁的視頻電話。
視頻裡,秦沁穿著一身西裝,看樣子應該是剛忙完,她看著小海:“考試結果出來了麼?”
小海點了點頭,眼裡閃過一絲惶恐,她的成績單就壓在書下麵不敢拿出來。
素雲瞅著挺心疼的,她想要過去,被阮年抓住了,他對著她搖了搖頭。
嫂子有多強勢,這是她們年輕的時候就知道的事兒了,他們雖然心疼小海,但是母親教育女兒,他們不便多說什麼。
秦沁正在整理手腕的手頓了一下,她看著秦海瑤:“第幾名?”
小海抿了抿唇,低著頭:“二十六。”
秦沁的眼神一下子變了,班裡一共才三十七個學生,考了第二十六名?
小海不敢說話,咬著唇看著秦沁。
她很想和媽媽說她很努力了,隻是需要時間,她的英語數學基本上是滿分,就是語文拉了成績。
秦沁淡淡的:“你上沒上心?爸媽費了這麼大力氣讓你回國,就是讓你拿這成績給我看的麼?”
小海不吭聲,淚水湧了上來,阮漪涵正好洗完手出來了,她看了看小海,又看了看手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有點心疼。
故意一樣,阮漪涵直接走了過去,坐到小海麵前,一屁股壓住了她的成績單,“姨,好久不見啊。”
秦沁看到阮漪涵臉色稍微好了一些,“嗯,阿涵。”
阮漪涵跟她隨意聊著,天南海北的轉移話題,她其實就是想給小海解圍的,結果等她抬頭一看小海的時候,整個無語了。
得,人家自己就像是被馴養的聽話的狗狗一樣,對著牆壁又去麵壁思過了。
這是小海逃避不想害怕跟母親溝通的時候經常會做的事兒,每當秦沁盯著她的時候,她都會對著牆壁站著,這樣雖然難受,但最起碼不用麵對那失望憤怒的眼睛,不用麵對刺耳的話。
一直到晚上吃飯。
小海的情緒都很低落,她一個人到後麵的琴房去練琴去了。
一遍又一遍。
很多時候,她不能開解自己,又沒有人能夠溝通,她就這樣一遍一遍在音樂裡找到自己,找到那份悲傷的共鳴。
阮漪涵抱著蘋果派過來的時候,小海正在偷偷的擦眼淚,看見有人進來,她慌亂的抹乾淨小臉。
那可憐的模樣,阮漪涵歎了口氣,她走進去,把蘋果派放到一邊:“好啦,是我,不用裝了。”
倆人畢竟也“同床共枕”有一個星期了,她也逐漸開始了解這個小海姐姐了。
看著她平日裡堅強,寡淡無欲無求的,可是對於她自己要求特彆苛刻,每一項技術,每一個能力,甚至每一科,她似乎都必須是拔尖的,如果不是,她自己心裡都不好受。
她也不會像是阮漪涵一樣,心裡難過了就說出來,隻是阿涵好幾次夜裡想要上廁所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小海躺在床上默默的流淚。
“吃點甜的,吃了心情好。”
阮漪涵看著小海,難得的柔和,小海不吭聲,她坐在那一動不動。
阮漪涵也拉了一個椅子坐了過去,她的手試探性的在鋼琴上彈了幾個音節,片刻之後,一首《兩隻老虎》就出來了。
歡快的音符,總是沒有辦法讓憂傷持續太久。
小海吃驚的看著阮漪涵,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阮漪涵彈琴,阮漪涵挑了挑眉,“你那是什麼眼神,以為我就是一個吃飽喝足混吃等死的富二代麼?哼,我會的才藝多了呢。”
素雲和阮年是對她快樂教育,但是快樂教育不等於什麼都不教。
阿涵很小的時候就會彈鋼琴了,那時候,她們一家三口第一次合作的曲子就是《兩隻老虎》。
她是會學習技巧,但是素雲也對她說過,“媽媽是希望你真的喜歡藝術,欣賞藝術,而不是抱著一種以後以此謀生或者要攀登行業第一的心去學。”
那樣,太過功利。
她們阮家人打拚了幾輩子,到了孩子這一代,還不讓她快樂一些麼?
阮漪涵一邊彈一邊放下了一隻手,她看著小海,挑了挑眉。
來啊~
在她的注視之下,小海把手放了上去,《兩隻老虎》她是第一次彈奏,和阮漪涵並肩坐在一起,她看著她笑的乾淨的眼眸,褶皺的心,突然就好像被撫平了一樣。
彈完琴。
兩個小的就窩在那沙發上一邊看電影一邊吃蘋果派。
那一天,小海難得的放鬆,也終於體會到了一把阿涵說的“天高皇帝遠”,好好放鬆一把的愜意感。
隻是從小到大的習慣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
第二天一早,阮漪涵起來的時候,小海已經出去跑步去了。
她這體力,用阮年的話來說,以後考個軍校都可以了。
阮年、素雲帶著小海一起跑步,兩個人對著她有說有笑,小海很多時候都是沉默,但是臉上也是有微笑的。
等她回來的時候,第一件事兒自然是洗澡。
平日裡阮漪涵怎麼也得睡到八點,不叫都起不了,所以那一個星期,小海習慣了洗完澡之後,隻裹著浴巾出來,可今天她才剛出來,阮漪涵揉著眼睛,“餓了,好餓啊。”
她一睜開眼睛,看到小海站在她的麵前。
十五歲。
正是荷爾蒙和身體飛速生長的時期。
平日裡,她看小海穿衣服多是規規矩矩的乖乖女形象,大部分時間倆人都是在校園裡穿校服的。
而如今,小海的鎖骨上還滴著水,她驚訝的看著阮漪涵,抓著浴巾的手緊了緊。
阮漪涵也有些愣的看著她,過了片刻,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一股子惱火。
搞什麼?!
都是同齡人,為什麼小海發育的那麼好?!她媽媽怎麼那麼沒用,給她生的這麼癟?!
小海的臉一下子紅了,她幾乎是逃一樣的又跑回了浴室,阮漪涵被她那慌張的模樣給逗笑了,她打個哈氣:“怕什麼?你有的我都有,跑回去乾什麼?”
小海心跳如雷,她不說話就站在浴室裡。
阮漪涵起床,按著老樣子換了衣服去洗漱刷牙,一直到她坐在了餐桌上,小海才換好校服走了出來,她低著頭,臉色微微泛紅,也不知道還不好意思呢,還是被水汽給激的。
阮漪涵今天胃口不錯,吃了很多,小海也許是涼著了,到了學校,她就蒼白著小臉趴在了桌子上。
大馬看了看她,“秦海瑤,你沒事兒吧?”
小海虛弱的搖了搖頭,她趴在桌子上偷偷回頭看了一下。
阮漪涵還是老樣子,她正眉飛色舞的跟薑溱月說著什麼,薑溱月和汪汪的臉色都不是很好,隱約的可以聽見什麼“三中”“混蛋”之類的話,小海知道,她們大概是又約架了。
年輕麼。
人不輕狂妄少年。
這句話真的是在阮漪涵身上淋漓儘致的展現出來了,上午兩節課,她們三人組的位置空空的。
老師進來皺了幾次眉,一直到中午都快要吃飯下課的點,阮漪涵她們才進來了。
看來戰況很激烈,阮漪涵的額頭掛了彩,眉骨那裡貼著創口貼,汪汪的嘴角也是烏青,隻有身手最好的薑溱月,她很無語:“你們兩個好吃懶做的,那麼一點人就弄不過,這下子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吧?居然沒給她們弄服氣了,哎呀,太丟人了。”
阮漪涵的臉色很難看,她木訥的坐在椅子上,盯著薑溱月:“那是,薑大小姐多厲害,一腳上去,差點給人踹骨折。”
薑溱月懶得理她,她的視線落在了從她們走的時候就趴在桌子上的小海身上,“哎,阿涵,你這個姐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阮漪涵抬頭一看,她“忙碌”了一上午,根本就沒有關注小海。
這最後一節課是自習課,班長在台上組織大家自習。
阮漪涵一點不客氣,她走了過去,拍了拍大馬的肩膀,“去,後麵坐著去。”
彆看大馬五大三粗的,其實是一個好欺負的主兒,他一看阮漪涵過來跟躲惡魔一樣躲到後麵去了。
阮漪涵看了看秦海瑤,謔,這是真的難受,額頭的虛汗都滲出來了。
“怎麼了,哪兒疼?”
阮漪涵一天天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神經大條,小海難受了一上午,腹部就跟千萬針頭在紮一樣,平日裡,她和秦沁關於女性生理方麵交流的很少,隻是偶爾的,秦沁會囑咐她彆貪涼,不要吃腥辣的,但是到底是孩子,哪兒有不貪涼的,小海最喜歡的就是早上跑完步之後衝一個冷水澡,非常舒服,會感覺整個人細胞都通透了。
小海動也不動,阮漪涵習慣她這一套了,她摸了摸她的額頭,嘟囔了一句:“沒發燒啊?”
小海的眼圈有點紅,她順著阮漪涵的手蹭了蹭,阿涵愣了一下,她看著她臉色蒼白的樣子,總算是猜到了:“大姨媽?”
小海虛弱的點了點頭,唇發白,眼神無光的樣子可憐死人。
阮漪涵一聽就放鬆了,“嗨,早說啊。”
她是一個看似粗糙其實非常會保養非常惜命的人。
跑回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一包紅糖,阮漪涵踹了汪汪一腳,把水壺遞給她:“去給我打滿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