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
幽寂的深林中毫無征兆的響起嬰孩的啼哭聲,如同激起千層浪的石塊,接二連三的發出各種音域的聲調。
遠比蟬鳴更加聒噪,也遠比蟬鳴更讓人聽得心揪。
楚辭尋著聲音的指向,撥開了低矮的灌木叢,發現了一個個繈褓當中的嬰兒,仿佛遍地皆是荒塚當中的枯骨。
繈褓或是破破爛爛打滿了補丁的麻布,又或者是沾染了臟汙的絲綢絹布,更有綾羅綢緞。
隨著哭聲茫然揮動的小手逐漸的沒了力氣,原本還有餘力的哭聲也漸漸中氣不足,有的嬰孩安安靜靜的躺在原地,失去了聲息。
等候許久的難民們驅趕著烏鴉,膘肥體壯的野狗子與瘦骨嶙峋的人互相對峙,卻又在人多勢眾和石塊木棒中落荒而逃。
可趕走野狗子也並非出於人性,倒不如說是出於饑餓,如同泛著綠光的眼眸瞅準了想要的目標,匆忙抱起後逃離原處。
而後是,咀嚼聲,咀嚼著肉的聲音,咀嚼著骨頭的聲音。
楚辭聽著聲音,隻覺得心中淤積著什麼想要發泄出來的東西。
這並非是殺氣惡氣,而是一種他也不知該如何形容的鬱氣。
他逐步的深入,也見到了更多拉開來的殘酷序幕。
不忍心將孩子換給其他人的父親又或者母親們,將嬰孩放入了河畔。
嬰孩們被放在或是編好了的竹籃,又或木頭緊綁起來的小舟上,順著河流漂遊。
一個個的孩子們像是前世在秦淮河看過的花燈,順流直下,寬敞的河麵也被一個個的嬰孩們占據。
恍然,搖曳的青鯉擺動尾巴,將嬰孩們從水中推向更遠處的河畔。
它簡單的腦袋裡似乎無法理解為什麼這些發出啼哭聲的孩子們會被拋棄,它隻是想把這些孩子送到它認為“安全”的岸邊。
因為它見到過可怖之物。
沿岸撲騰著的蟾蜍生有三足,體型如老牛,雖說是蟾蜍,可其肥碩身形卻又猶如圓潤的野犬,沒有皮毛僅有一身疙疙瘩瘩,它蹦蹦跳跳著發出咕咕呱呱的犬吠,舌頭一吐一卷,就近卷起漂遊著的孩童。
“咕呱”一聲吞入腹中,舌尖伸出舔了舔眼眸的瞬膜,運動著的目標被其再度吞入腹中,鼓鼓囊囊的肚皮亦阻隔哭聲。
在瞬膜的橫向眨動間,透過犬蟾之眼,看見了更多的妖魔鬼怪們各自占據著一隅之地,
或是直立而行的豺狼開膛剖腹生啖血肉,又或人麵虎身之怪爪口並用撕咬吞噬,甚至如盆般的虱蚤延展口器沒入頭顱發出吸吮聲響···
更有饑腸轆轆的災民們生火起灶易子而食。
世知妖魔鬼怪橫行霸道,奈何人也在其中分的杯盞殘羹。
亂世生妖邪,此世之妖邪正是靈災。甚至是——亂世人。
楚辭未有心驚肉跳,也無冷汗涔涔。隻有麵具下的臉色陰沉鐵青,在縮地成寸間移步換景,景景刺眼。
以靈能為【熒幕】,覆蓋整座得子山,重現著曾經的回憶。
這是生南王妝點而出的舞台,也是重現的曆史。
隨著武者靈覺的指引,楚辭已經去向了得子山的山中腹地。
亂林招展,在於正中,那巨大的不規則圓形女體懸浮半空,重複著誕下附著黏液的魔神仔,且又在收割【嬰孩】們的生命。
在球體魔物上空,盤桓著的是混雜著的純粹靈能“生命”。
如同肉球,密集的嬰孩們隨著融彙在肉球表麵生出鼓脹乾癟的種種凹凸。
不過說是肉球,倒不如說更像是等待發育的【胚胎】吧?
這就是生南王最初的模樣麼?
楚辭不了解,隻是站在遠處開口朗聲。他的聲調裡滿是勸誡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