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南隻是覺得被捂住了嘴,呼吸不暢,相當不爽而已。
但是剛才說話的人,口氣真誠,確實是真心實意在安慰伊南,想讓她不要怕。
漸漸地,伊南的雙眼開始習慣眼前的黑暗。她稍許偏過頭——身邊人離她太近了,以至於她連那張年輕的麵孔都看不完整,隻能看見黑暗裡那一雙格外明亮的眼睛。
——丹!
伊南差點在心裡喊了出來。
但是她馬上清醒過來,這都過去了一千多年了,丹早已不在人世。身邊的這個年輕人,最多就是當初蘇美部落的後世子孫罷了。
誰知這年輕人卻極為謹慎地聽了聽村中的動靜,然後湊在伊南耳邊悄悄地說:“我把你鬆開,你千萬不要發出聲音,好不好?”
伊南點了點頭,年輕人立即把捂在伊南口鼻上的那隻手挪開,他的另一隻胳膊卻依舊環在伊南腰間。伊南輕輕地呼出一口氣,能很明顯地感覺到溫暖正從這年輕人的胳膊上傳導到自己身上——於是她忍住了,沒有使勁兒掙開。
這時外麵有了動靜。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傳來,透過不算厚的門板,隱隱約約可以見到用來照明的火光。
“看來,這村子裡的人確實都趕去提比拉拜見祭司大人了。”外頭的人在說話。
“應當是都離開了,村裡不像有人留下的樣子。”另一個人接話,“除了後頭的那些羊……不知道村裡人是不是把牧羊人也給留下來了。”
正在這時,羊圈的方向非常應景地響起了幾聲清脆的狗叫聲。
先前第一個說話的人頓時笑著說:“沒準兒這村子就隻留下了牧羊犬看家。”
“羊倌兒留沒留下都無所謂。祭司大人在提比拉召見兩個村的村民,是為了招募出席‘聖婚典禮’的人選。羊倌兒嘛,沒啥油水,肯定是不夠資格的。”
伊南聽了挺好奇:出席典禮?牧羊人為什麼會不夠資格?
“竟然把羊都留在村裡,這個村子的人馬上就要後悔了。”第一個說話的人哈哈地笑著。
“沒事兒,可以讓他們先許願,隨後再把羊送來。”
“隻不過你們都要記住,明天見了村民們,誰都不許隨意許諾。”
“普通的觀禮人選,隻要出得起價就行;至於候選的‘聖典新郎’,直接選出價最高的那個,反正去了烏魯克還要再選的。但是‘聖女’的最終人選,隻有巫能夠決定,連祭司大人都是說不上話的,千萬彆許諾。”
“走吧,都這麼晚了,待會兒還要向祭司大人複命。”外頭的人一聲令下,七八個聲音一起應了。隨即那些亂七八糟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應當是離開了村子。
待所有的人聲都遠去之後,村莊重歸寂靜。伊南身邊的青年終於輕輕地鬆開了胳膊,在伊南耳邊輕聲說:“好啦!沒事啦!”
他放開伊南之後,摸到屋角,大約是找出來兩塊燧石,“嗒嗒”地敲了兩聲,點燃了一枚小小的油燈。
油燈也是陶製的,形態很簡單,就是一隻陶碟加一枚把手,盛上淺淺的一汪清油,放一撚燈芯就成了油燈。
一星晃動著的光亮在屋角誕生,光線微弱,但也照樣瞬間充滿整座小屋。
油燈一旁單膝跪著的,是個栗色頭發微卷的青年人,十七八歲的模樣,一對明亮的眼睛正好奇地望著伊南。
但若說他的相貌與少年丹有什麼接近的地方……伊南也隻能說她剛剛看走了眼了。眼前的青年,相貌與少年丹並沒有特彆相像之處,隻是剛才伊南在偏頭的一瞬間,錯覺兩人的氣質有些類似罷了。
伊南打量著年輕人,對方也上上下下將她看遍了。
“你是被祭司大人挑中,成為代表伊南娜女神的‘聖女’,所以才被人打扮成這樣的對不對?然後你就偷偷逃出來了?”
年輕人伸手指著伊南身上的衣服,笑嘻嘻地問。
伊南:“我?……典禮?被打扮成的……這樣?”
她低下頭,看看自己身上那套已經煥然一新的卡其色越野外套,突然受到驚嚇——
這麼說來,“成神”實錘了:她自己真的就是當地人所信仰的女神伊南娜——成為“聖女”,就得穿上和她這身差不多顏色的衣服,才能算是伊南娜的代表。
而眼前這個青年,看來誤以為伊南是被祭司挑中,成為“聖女”的姑娘,不知如何竟偷偷逃了出來。因此這個青年才“貿然”出手,將她藏了起來。
伊南:要我扮我自己,然後祭祀我自己嗎?……這就很離譜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回伊南又從零開始啦……不過這一次不能算是完全從零開始,是站在巫師丹的成績之上,再次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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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比拉是一個村子的名字,和伊南現在所在的巴德村是一對毗鄰的村莊。此後巴德-提比拉合並成為曆史上的一個小城邦,在蘇美爾神話中,是某個牧人神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