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公元前5500年(1 / 2)

杜木茲果斷地打開了巫師丹留下的匣子, 拿出了千年前留下的那一枚繩子,解讀了這條繩子的寓意,極大地鼓舞了烏魯克人的士氣。

“杜木茲——我們的王!”

無數烏魯克人激動地大聲呼喊。到這時, 任何對這個年輕牧人的疑惑都已經儘數打消——

單看他隻憑坦蕩與果決就打開了這隻匣子,放眼整座烏魯克, 就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連一向神秘莫測的巫都做不到。

而他這麼做又是充滿智慧的:想想看,區區一個匣子,無論盛著什麼, 事實上都未必能幫到烏魯克分毫;他卻將這匣子直接轉化成了烏魯克人的勇氣。

巫這時臉色慘白, 幽幽地從地麵上醒來。她極為勉強地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大約以為烏魯克此刻應該已經哀聲大作, 所有烏魯克人應該都已完全絕望了。

誰知她聽見的竟然是:“杜木茲——成為我們的王!”

“身份低微的牧羊人啊, 究竟是誰給你的勇氣, 讓你站在這個位置上, 炎炎大言地稱呼自己作‘王’?”

巫大聲質問。

她的聲量卻根本敵不過烏魯克人那一浪高過一浪的請求。

杜木茲的麵頰向巫這邊微微一偏, 應當是聽見了巫的話——但是他根本就沒有理會巫的話, 他根本就不在乎。

現在全烏魯克的人都在要求推舉杜木茲成為他們的“領袖”, 那麼——成為一個人間的王,和他的出身與以前的職業又有什麼關係?

巫完全被無視了。她艱難地用雙手撐著地麵坐起身,見杜木茲那裡她絲毫沒有影響力,當即轉頭看向蓋什提。

“我的好姑娘,”巫望著那個“背叛”了自己的見習女祭司, 卻還是一副全心全意為對方著想的模樣。

“蓋什提, 你是不是春心萌動了, 才會想到要幫助這個外鄉來的牧羊人?”

巫越想越對:否則就憑杜木茲, 一個沒權沒勢的外來者, 要是沒有蓋什提的幫助, 怎麼可能有這麼多人願意推舉?

“蓋什提,我是過來人,那個年輕人的心思我看得再明白不過了。他心裡裝著的人壓根兒不是你,他這一生,也不會把你當成他最愛的女人……”

巫看見蓋什提臉上露出既尷尬又好笑的表情,巫自以為猜中了,趕緊繼續挑撥:“就算他成了‘王’,手握權力,擁有整個烏魯克,他心裡沒有你,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不如現在站出來,揭穿他的老底,他隻是個普通的牧羊人,而你是從小在巫身邊長大的女祭司啊!”

巫越想越對,繼續勸道:“你這時候站出來,我能有本事,讓烏魯克全城的人轉而推舉你做這個‘王’——對,你自己當王,當女王,背後有我和整個神廟的鼎力扶持。”

“神明賜予的力量到這個時代就已經消磨得差不多了,人間確實需要誕生新的王權。”巫一下子說出了自己的判斷,“趁著神廟還有影響力和財力的時候,讓我再推你一把!”

她見蓋什提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再次提醒:“那個年輕的牧人,他可是不會愛你的啊!”

蓋什提這時終於忍無可忍,微笑著開口說:“您覺得……我會因為自己的親弟弟而心生嫉妒嗎?”

巫:……

什麼?……親弟弟嗎?

她漸漸想起來了:蓋什提原本是祭司們從烏魯克周圍的鄉村裡“帶回”神廟的幼童——這姑娘小時候曾經因為思念親人而日夜哭泣。

巫見她資質不錯,就留在自己身邊使喚,也曾經多次答應蓋什提,要幫助她向神明祈願,尋找她的父母親人。但是巫存了私心,即便是蓋什提拜托相識的祭司們幫她打聽,巫也暗中阻撓,不讓蓋什提有機會尋親。

誰知道,人家就這樣不聲不響地找到了自己的親弟弟,並且在這最關鍵的時刻一舉將她的兄弟推舉成王。

巫挑撥未果,卻把自己給氣著了,一口氣憋住,她頓時又厥了過去。

*

巫再次暈去,因此沒能看見: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席卷了烏魯克。聚在神廟跟前的所有人,在暮色之中,同時向同一個方向轉過身去。

有種情緒在人群之中迅速流動,人們竊竊私語,相互在問:“這難道是真的嗎?”

“各位,勞煩你們讓出一條道路,讓聖女和她的同伴能夠走到聖殿跟前來。”杜木茲站在神廟階前,大聲開口。

“真的是聖女!”

“聖女真的回來啦!”

終於得到了確認的烏魯克人同時感受到了胸腔之中那種幾乎要炸開的歡喜。

人群迅速地讓出了一條路,讓聖女和她的同伴一起向神廟那道高高的台階走來,向聖殿前昂首站著的杜木茲走來。

隻見伊南美豔如昨,看上去在金星消失的這段時間裡,她從未受到半點傷害。

她伸手扶著一個白胡子的老人家,這老人家頭頂的白發已經少得可憐,現在正露著一個油光鋥亮的大腦門。

“這位老人家……您慢點走,慢點!”

烏魯克人向來有尊老的習慣——這是巫師丹時代就留下的傳統。再加上是聖女親手攙扶著一道前來的,烏魯克人紛紛躬身致意,表達了他們的尊敬。

伊南就陪伴著這位老人,在萬眾矚目之間一路走到了聖殿跟前。

老人家很明顯久未鍛煉,爬上神廟的台階之後氣喘籲籲,嘴裡反複嘀咕著:“怎麼這麼高?”。伊南伸手到他的脊背上輕撫,幫他理順氣息。

老人終於平了氣,仰頭看向麵前聖殿前高聳的廊柱,眼裡流露出豔羨!——多好的木材啊!

伊南趕緊捅捅他的胳膊:“你忘了嗎?,這些……你其實已經都不需要啦!堅實的龍骨,致密的蒙片,防水的瀝青,用來固定各部位的銅釘鐵釘,才是你現在需要的東西。”

老人一凜,頓時又得意了:“對啊哈哈哈,我恩基,已經不再需要這些大家夥了!”

兩人站在聖殿跟前,同時轉過身,麵向烏魯克的大眾。杜木茲這時過來向老人行禮:“我的朋友恩基,這一路行來,您的身子骨還好嗎?”

恩基瞪了一眼伊南和杜木茲,胡子翹了又翹,說:“為了你們這兩個小家夥,我這把老骨頭,這次可豁出去了。”

幾個人的說話聲並不響亮,隻有他們附近的人聽見了。

蓋什提聽見,驚訝地提了提她那兩道修長優美的眉毛;而蓋什提身後那些被人押到聖殿跟前的高階祭司們卻嚇瘋了似的大喊:“恩基……竟然是恩基,恩基到烏魯克來了!”

這個消息迅速傳遍,神廟跟前的烏魯克人個個驚駭不已。

埃利都的主神恩基,現在竟然站在伊南娜神廟跟前——這一場“主神之爭”,難道要他們烏魯克人代替伊南娜女神來打嗎?

真有人二話不說,抄家夥就上。

“王剛剛才說過,咱們必須得靠自己——”

他們將剛剛接受到的理念,活學活用起來,竟還挺快。

恩基見狀,連忙扯住自己的胡子,大聲說:“停——”

有人停了有人還沒停,有人正沿著神廟長長的階梯向上衝。

“我就一個老頭子,不會給你們惹來什麼麻煩的!”

恩基有個長處,他說話的聲音看似不甚響亮,但就是能讓很多人都聽清楚,終於止住了他們的腳步。

——對呀,眼前的這一位,看起來隻是一位普通的老人家。

他隻有一個人,走起路來又顫巍巍的。剛才一路走上這麼高的台階,他還需要身邊的少女一路攙扶——這位,和民間的尋常老人實在沒什麼兩樣啊。

“各位,我是埃利都的恩基,和這位一樣,我其實是一個巫。”恩基伸手一指站在附近不遠處的蓋什提。

蓋什提趕緊往旁邊挪了兩步,把恩基所指的位置讓躺在地上不知是不是正在裝暈的巫。

這位“恩基”,一上來就承認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他不是神明,而隻是一個神明在人間的代表而已。

“原來是埃利都的巫啊!”烏魯克人一聽說這位並不是神明,齊齊地鬆了一口氣。人人這時都察覺自己背上出了一身透汗。他們不再緊張了,但是這時都有心要和埃利都來的人好好說道說道。

“埃利都的恩基,你老實交代,你究竟把我們的女神怎麼樣了?”

“你為什麼不讓埃利都人再用貝殼和咱們交易了?還說要和烏魯克斷絕往來?”

“還有,說我們的聖女偷走了你的‘密’,到底是怎麼回事?”

“烏魯克的聖女,怎麼可能偷你埃利都的東西?”

“……”

一時間議論紛紛,烏魯克的神廟跟前亂成一片,誰也聽不見彼此說話。

恩基皺起眉頭,轉臉瞧瞧伊南,伊南則遞給杜木茲一個眼神。

於是杜木茲向前大踏了一步,舌綻春雷,大聲說:“各位信得過我,不如由我來問——”

一句話,隻一句話——神廟跟前,烏魯克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閉了嘴,仰起頭凝望著杜木茲,等待他向恩基提問。

伊南站在這兩人身旁,心想:可以了——杜木茲在整座城市的威信,已經足夠支持他成為這裡的王。

於是杜木茲開口:“恩基,聽說埃利都要與烏魯克為敵?”

恩基馬上開口:“沒有,沒有——這完全是一場誤會。我正是應了這位姑娘的邀請,前來澄清誤會,向烏魯克表達埃利都人的友善的。”

“這是真的嗎?”

轉折來得太突然,階下好些烏魯克人都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不敢相信。

躺在地上的巫,聽見這個也忍不住動了動身體,有些裝不下去。

“老先生,那麼之前埃利都人因何與烏魯克人交惡?”

杜木茲見烏魯克人沒法兒全信,於是借問問題的機會,讓恩基自己來澄清事實。

恩基一回頭,伸手指向伊南娜的聖殿:“不就是為了這些巨柱嗎?”

他身為埃利都的主祭司/巫,口才了得,三言兩語就交待了前因後果,既說清了早年間烏魯克截留原木的過節,又講明了埃利都為什麼會取消了貝幣的使用——那些可不是針對烏魯克推行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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