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銛右手放在大腿上,握成了拳頭,手背發青:“這不過是王子的一家之言。”
“哈哈。”李漁暢快大笑:“右相何等驕橫之人,也做了個‘父子局’,讓李岫成就賢名,他也在為子孫後代留條退路,我想楊氏也是如此,絕不會有錯。”
李岫和李林甫的爭吵,為什麼能從相府傳出來,就是因為李林甫在給子孫後代留條活路,還真讓他給做成了,李岫成功逃過一劫,活了下來。
楊銛右拳鬆開,把《史記》朝李漁麵前一推,右手食指點著書頁:“王子,你休要信口開河,你瞧我讀的是《史記》,我最愛讀《田蚡列傳》,我以田蚡為戒,不預事,不乾政。至於名聲,我貴幸無比,還需要那些麼?”
李漁拿起《史記》,翻到《田蚡列傳》,笑道:“若是國舅愛讀其他列傳,我還不敢有如此猜測,然國舅最愛讀《田蚡列傳》,我敢肯定,我所言絕不會有差。”
楊銛怒氣上湧:“我讀《田蚡列傳》,以史為鑒,難道有錯?”
李漁大搖其頭:“以史為鑒固然是好的,然,曆史上那麼多外戚,國舅為何不以其他人為鑒,偏偏就選中了田蚡?在曆史上,以外戚之身,而富貴無極者,當數篡漢的王莽和篡周的楊堅,此二人開國稱帝,當了皇帝。當然,我想哪怕楊氏的勢力再大十倍百倍,也不敢作此想。因而,國舅隻能退而求其次了。”
放下《史記》,右手食指戳著書頁:“田蚡,是漢武帝的親舅舅,此人通律令,曉政事,政才不凡,因而漢武帝很欣賞他,讓他當了丞相。然而,他仗著外戚身份,壞事做絕,漢武帝氣憤不已,對他出重手,最後把田蚡整得驚懼而亡。”
身子朝後仰,看著楊銛:“即使如此,田蚡也是‘退而求其次’者中的佼佼者。外戚弄權如此,除去王楊二人,如田蚡者,非常罕見。我想,國舅愛讀《田蚡列傳》,不是以田蚡為戒,而是以田蚡為鑒,不重蹈他的覆轍,進而保全楊氏吧。”
呼呼呼。
楊銛吸呼急促,胸口急劇起伏,眼神極為不善,充滿殺意。
李漁雙手直搖:“國舅,你切莫動殺機。你以為你們楊家的布局很是隱諱,無人看穿,其實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右相都知道為子孫後代留條退路,你們楊家如此做,何足道哉?”
楊銛冷聲道:“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李漁滿臉笑容:“我的來意說得很清楚了,我是請國舅出手,救我父王。這事呢,對國舅也是一個難得的良機。”
楊銛語氣不善:“良機?我可沒看出來。”
李漁笑容不減:“國舅賢名已立,接下來該當入仕,建立楊家的勢力了,唯有如此,楊家方能自保。然,國舅既立賢名,想要入仕,束縛又多,不能急吼吼求官,必須要一個契機,不著痕跡,順其自然,方顯得國舅是‘不得已’而入仕。”
楊銛眼中厲芒閃爍:“可你帶給我們的是危機。把棣王關進鷹狗坊,是聖人的旨意,我若是去救棣王,就是違了聖心,遭殃的是我們楊家。”
“國舅,你終於不否認我的猜測了?那就是我說對了。”李漁好整以暇。
楊銛默然,就是默認了。
李漁身子再次前傾,離楊銛近些,笑道:“其實,要救父王沒那麼難,隻需要國舅帶句話給聖人就成。”
楊銛如聽天方夜譚:“一句話就能救出棣王,那麼太子他們為何救不得?你真是大言炎炎,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