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檀紅色秋衫一看就不是孝中...)(1 / 2)

杭州城裡的這一夜,官宦人家都燈火通明,而燭火最為亮堂的當屬賀鎮的家。

用了不少火盆與火把,把整個賀家照得亮如白晝。

賀鎮家裡的花木遭了殃,甚至不少家私也都有所損害,賀鎮卻不敢有一句怨言。

誰讓他的妻子孫氏要陷害謝小主,反而被謝小主勘破了永安寺的醃臢。

帝王與謝美人揚了名,他家卻被團團圍住,所有的下人都徹夜分批審問,詢問謀害謝小主之事,其他人是否有參與。

賀鎮一邊又一邊地重複自己毫無害謝小主的心思。

涉及到的事情太大,賀鎮就算是重複了許多遍,語氣依然是恭敬的。

“我家本來就與謝小主有些關係,謝小主得聖上的恩寵,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有謀害謝小主之心?都是孫氏那個賤人自作主張,我、我連永安寺是什麼都不知道,還請大人明察!”

“謝小主帶了一個謝字,與我嶽母謝老夫人同出一族,聽聞謝小主伴於聖側還是我嶽母出了力,賀某人隻會盼著謝小主的好,怎會盼著她不好?”

“孫氏是什麼想法,我是當真不知道,倘若是知道她打這樣的盤算,我休妻也不許她有這個念頭!”

“若是我有謀害謝小主的丁點念頭,天打雷劈,我不得好死。”

說到了最後,賀鎮的聲音沙啞,因為缺水,他的唇瓣乾涸,沒人給他送水,他就這樣啞著嗓子作答。

其實審問的人從孫宜貞的口中也知道了答案,加上這賀家確實與謝小主有千絲萬縷的聯係,隻把孫宜貞還有她所帶的下人都關押起來,留在賀家的人隻是在宅院裡分開審問。

等到天色漸明,杭州府的同知確定宅院其他人都不知曉永安寺之事,終於結束了審問,準備離開賀家。

“外麵就算是有天大的熱鬨,你們闔家也不得出此門,等事情了再看萬歲爺的發落。”

賀鎮連忙對著同知行禮,然後開口說道:“還請大人解一惑,在永安寺應當就審問出孫氏那個賤人為何要害謝小主,我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會如此,還請大人讓小人做個明白鬼。”

在永安寺裡審問的,是以曹知府為首,王同知為輔,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

“按照孫氏的說法,你直接把孫氏父親的遺物呈給謝小主,她覺得謝小主也不知拒絕,讓她大恨。”

賀鎮如遭雷劈,想到了當時謝湘兒明明拒絕,他卻想各種事說辭讓謝湘兒收下。

這東西確實是嶽父的遺物,但是夫妻一體,他把東西呈給謝小主又有什麼不妥?

賀鎮失魂落魄地站在遠處,王同知也不管他,對下人比劃了一個手勢,合攏了賀家的大門,讓人守著賀家前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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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光大亮,王同知在看到了茶鋪,花錢讓人熬煮了濃茶,在苦澀的茶刺激下,整個人陡然一個機靈,王同知擦了擦嘴角,“走。”

王同知大刀闊斧往知府衙門方向走去。

其他官員都已經陸陸續續到了。

鄒坤一夜未睡,眼下是大大的黑色。

鄒坤看著人來齊了,首先站了起來。

院子裡本來有些吵雜,因為鄒坤的動作,霎時間安靜了下來。

鄒坤麵露悲憫之色,拱手對著眾人鞠躬:“鄒某不才,細算二十多年前,正是鄒某人任杭州知府,禦下不嚴,永安寺的僧人更迭沒有親自過問,才出了此等醜事。”

鄒坤這話一出,立即就有人站出來。

“鄒大人不必如此,這僧人更迭,誰也不知道竟是有這樣的陰私在。”

“是啊是啊,鄒大人不必如此自責,這事情論責任也是那禮房典吏的錯處,那人現在……”

“錢典吏已經去了,他死了倒是乾脆利落,留下這麼大的事情來,讓我等被聖上詰問。”

現在有人幫鄒坤說話主要兩個緣由:

一來當時鄒坤是知府,永安寺的僧人更迭隻能算是小事,並不是他親自負責的;

二來鄒坤在杭州經營多年,現在又是浙江省的布政使,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是被問責,算一算貶謫後的官職也應當比自己大。

鄒坤苦笑連連,臉色稍微好轉了一些:“多謝諸位同僚替我說話,錯了就是錯了。”

不等其他人回答,鄒坤正色說道,“現在當務之急,是需要把錢典吏出的簍子給補上,我從曹知府那裡拿到了捐功德銀的冊子,上麵本應該記載了求子的婦人名諱、住址,而聖上慈愛,用筆把這些人名全部劃掉,加上昨晚上聖上也說了,不得讓人迫害這些女子,還有女子所生孩子,此事是有些難辦,但是必須得辦。曹知府……”

鄒坤點了曹知府,後者從人群裡站出來。

曹知府說道:“各位大人,名冊上記錄的女眷多達五百八十七人,聖上昨個兒賜予微臣膳食時候還特地說了,永安寺的事情必須大白於天下,這些女子與女子所生孩子又必須藏起來,任何人不得試圖找到這些人,或者是說一些酸話,免得讓婦人尋死。在接下來聖上在位期間,每年涉及到杭州的考評,都會對這方麵進行考核,無論是被夫家沉塘還是因為他人的口舌選擇自戮,都會記上一筆,杭州所有的官吏無論大小都要責罰,輕則是罰俸,重則是抄家流放……”

說到最後,曹知府的上下牙一碰,想到了乾隆的厲色,也有些心驚。

聽到了曹知府的話,眾人嘩然。

“這、這可有些難辦。”

“是啊,若是這案子沒有大白於天下倒還好說,現在已經白於天下,總是有好事人知道誰家求子心切,隻怕會說些渾話。”

“這事目前還沒有聲張出去,但是這事太離奇了,又有香豔之色,隻怕、隻怕回去以後,就會有人議論起來。”

“這可擋不住眾人的悠悠之口。”

“曹知府啊,這、這可太為難了,怎麼會這樣?”

罰俸是小事,但是抄家流放?那可是整個家族的大事了。

曹知府何嘗不知道為難?他擦了一把虛汗,快速說道:“倒是謝小主給出了一個主意,說是讓咱們齊心協力,一個人負責一塊兒地方,每人所負責的地方不得出問題,這樣把整個杭州給分區處理好了,就不會出問題了。”

“謝小主算……”

人群裡有人說了這樣的一句話,似乎要說謝小主算什麼,而鄒坤上前一步說道,“我覺得這個法子可行,這事雖說是錢典吏所為,到底是我禦下不嚴才有了這樣的禍事,我鄒家願意多負責一些地方。”

鄒坤提前從曹知府那裡知道了這件事,鄒坤很是不喜謝湘兒,若不是她,也不會有永安寺之案,實在給他的官路增添了不少困難,不過卻也要承認,謝湘兒的這個法子可行性很高。

所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們是為官之人,家族多少沾了一些好處,也在鄉裡鄉間或者各個行當裡有些威望,很容易發話,約束好一方人。

此時鄒坤一說,眾人也都明白了。

有反應快的,立即說道:

“我家是桐花村的大姓,我家老太爺在桐花村也頗有威望,其他地方我負責不了,這個地方我家還是可以監管一二,勒令不得揣測求子婦人,不出打殺求子婦人及其孩子的事情。其實也主要是管這一段時間,日子久了,就沒人議論了。”

“我家可以負責大河村,大河村的村長是我家旁支。”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有人家族大,族裡說話很管用,多負責一些地方也算是對上表露忠心,有人家族凋零,就負責小小一塊兒地方,大大小小湊起來,包攬了大半個杭州城,剩下的不好辦的,鄒坤咬牙全部攬了下來。

除了因為他官職最大,在杭州多年認得人多,也好疏通關係叮囑這些人,還有一個原因是他需要戴罪立功,好讓萬歲爺看到他的誠意。

眾人這樣商議好了地方,又定下了其他規定,你一言我一語的,務必不讓各自負責的地區出現人命官司。

他們本就不是蠢人,得了謝小主這一丁點的提醒,立即就完善好了規章製度,主要是盯著這段時間,不讓人多饒舌那些婦人,時間久了,就有彆的事情壓過這件事了。

腳步聲傳來,杭州城的諸位大人停下,來人是穿著宦服的李玉,頭戴紅纓,手持拂塵,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

李玉微微弓腰說道:“萬歲爺讓奴才來問問,諸位大人可已經定好了章程?還有曹知府,是不是要開審了。”

“是”鄒坤深吸一口氣,“我們在場的諸人一家負責一部分地區,做好教化敦促之事,合起來就是整個杭州城,務必不讓人去尋找受害女子,非議受害女子,做好婦孺的保護事宜。”

曹知府也往前一步補充說道:“剛剛諸位同僚已經商議出各家負責哪一塊兒地方,好敲打這些人,務必不能讓人隨意議論哪家小娘子求子。若是敢議論,輕則是直接圈在家中打了,重則是拉到衙門裡打板子!”

王同知也說道:“不錯,兩位大人說的是。”

其他人附和:“大人們說的是。”

打人打上幾天,就會讓杭州城的百姓們知道,可以議論聖上的英明神武,可以感慨佛前的醃臢事,但是絕對不可以試圖去尋找,有哪些人去了永安寺求子!

李玉臉上帶著笑容,手掌輕拍,“如此便好,奴才晚些時候等著各位的折子,寫好了章程之後會呈於萬歲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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