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氏元所在的朝比奈備駐紮在上遊渡口邊的小山上,視野良好。從上向下望去,小山上打滿了火把、插滿了朝比奈家的左三巴紋。而瀨名備則駐紮在渡口邊的橋頭和淺水灘處,營地裡同樣打了不少火把,照亮了今川家親族瀨名家所持有的二引兩紋。回頭往南看,便是鬆井備、小笠原備和新野備的營地,再往後則是在夜裡也燈火通明的大營。
營牆上的崗哨士兵們借著火光,一絲不苟地警戒著周圍。僅僅是數千人,營地就已經頗具規模。今川氏元不禁想到,若是像應仁之亂那樣十萬人規模的大戰,該是多麼壯闊——隨後他就狠狠地搖了搖頭,把這念頭從腦子裡揮去。打打殺殺,一點意思都沒有,還是《源氏物語》所描繪的那詩情畫意的宮廷更讓人向往。
不過眼下卻不是遐想這些東西的時候,今川氏元把目光重新投回南方下遊的渡口。那裡雖然河水湍急、橋梁稀少、淺灘數目也有限,但也正給了今川良真出其不意的機會。不久後,今川氏元就在西南方向天龍川下遊的對岸看到了一支部隊模糊的身影。為了達到奇襲的效果,他們沒有打火把,因此行進速度也非常有限。而在正西方向的上遊渡口外,也出現了另一支隊伍——那應該是為了吸引注意力的佯動部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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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遊渡口後全是燈火和靠旗,如果都是真旗,那旗幟下不得有2000人?怎麼可能?肯定是故布疑陣,看來敵人已經中計了。”
今川良真此刻正策馬走在北路駐軍的隊列內,堀越家、飯尾家、奧平家、吉良家的主力儘皆在此,而南路的下遊渡口隻有戶田家的500疑兵罷了。
“瀨名氏俊前世曆史上可是今川義元的鐵杆親信,還娶了今川義元的妹妹,怎麼可能會背叛呢?分明是今川氏元授意的雙麵間諜。”今川良真胸有成竹地望著對岸,“那想必也把我的計劃盤托而出了吧?南方那一片漆黑、看起來空無一人下遊渡口,此刻應該布滿了伏兵。而我真正的攻擊方向可是北邊的上遊渡口啊,這個渡口不比下遊渡口要方便多了?你以為瀨名是你的雙麵間諜,實則我將計就計,已經將你的主力引開。”
“傳令戶田彈正,一切照舊,請進攻吧。他吸引注意後,我們就大舉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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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疑兵的隊伍好長啊…”
今川氏元把朝比奈泰能喊了起來,睡得暈乎乎的朝比奈泰能便乾了幾口烈酒來提神。定了定神後,朝比奈泰能指向河對岸的大隊,“烏漆嘛黑的,看不清切,還是我眼花了?最多幾百人的疑兵愣是把隊伍排成了兩千人的大小。”
“不知道,但反正南邊的敵軍已經開始渡河了。”今川氏元看向下遊渡口邊驟然點起的火把和開始借著月色渡河的叛軍,“備中守,我們是不是該發信號讓大營戒備了。”
“發吧,主力一起南下回援,大家枕戈待旦,調動起來極快。”朝比奈泰能一邊吩咐著部下點燃篝火,一邊看向山腳下的渡口,“這裡留下瀨名備的500人應付對麵的疑兵應該就綽綽有餘了。對方看到咱們在上遊渡口有如此多的火把和旗幟,想必是認為我們已經中計,不會為難瀨名陸奧的妻子了。”
信號一出,平叛軍大營內那些一無所知的外樣豪族們就騷動起來。不少傳令兵衝向今川氏元的馬印所在,卻發現馬印下空無一人,更加混亂。不過很快今川氏元就命令早阪奈央前去傳令,取回赤鳥馬印上山的同時,也要求營內的豪族們固守營盤。謹防南麵渡河之敵。
“怪了…”朝比奈泰能一邊目送著己方的部隊南下支援大營,目光卻一直鎖定在那支在下遊渡口渡河的敵軍身上,“打起了這麼多火把是為什麼?既然是偷襲,不是應該儘量少打火把嗎?可他們足足打起了快500把,反倒是大張旗鼓的。而且過了河後自己先愣住了,沒有趁勢進攻也沒有後退。”
幾乎在同時,他們對岸的上遊渡口處也亮起了火把,向河對岸發動了進攻。朝比奈泰能和今川氏元本來沒把這隊疑兵放在心上,但是馬上就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上遊渡口的戰況看起來異常激烈,瀨名備的營地似乎已經有多處被突破了——那支“疑兵”的數目多得超乎想象。
“家督大殿!備中守殿下!”一個瀨名家的傳令兵飛奔上山,衝到今川氏元和朝比奈泰能的馬印下就急急地道,“我部遭遇敵人重兵襲擊,人數恐怕上千,還請快些支援!”
“上千…”冷風一吹,消息以來,朝比奈泰能隻覺得酒全醒了,片刻後卻大笑起來。
“殿下,誰說好人沒好報啊?您對瀨名公子母親的惻隱之心,反倒是歪打正著幫了我們一把。敵人南麵的部隊才是佯動,敵人的主攻方向一直是上遊渡口。今川良真以為您不會信瀨名公子的報告,必然布重兵於南方渡口。誰曾想您為了假裝中計,卻把大軍留在了北麵。他在第三層,殿下卻在第一層,反倒是算計了他。”朝比奈泰能指向上遊渡口,同時沉聲下令道:“讓南下支援的各備立刻北返上遊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