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義元看著原本一直在矢作川邊徘徊跟隨的鬆平家倉皇北去,意識到自己的奸計已經得逞了。
“他們回去救安祥城了,織田家的人反應得可真快啊,簡直像是早就料到這一天,所以提前集結兵力等著一樣。”今川義元對織田家的快速反應很是滿意,揮了揮折扇,引領著自家部下繼續往下遊走去,打算尋找一個合適的渡河地點。夜色漸漸深了,今川軍打起火把方便行動,沒有注意到遠處有一支部隊正在悄悄尾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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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9年(1540)年9月30日淩晨,矢作川東岸。
“都到齊了嗎?”鬆平長親最後和各分家的家主確認了一邊。
“除了五弟(鬆平利長),都來了。”鬆平信定壓低聲音向鬆平長親彙報道,“他執意要帶著藤井鬆平備回援岡崎城,說著什麼寸土不可讓與敵。”
“彥四郎一直都是這個性子,隨便他吧。之前家裡內鬥,他不也幾乎是兩不相幫?”鬆平長親倒也熟悉自己的孩子,沒有多做勉強,“有宗家、櫻井鬆平家和福釜鬆平家的兵力,也就夠了,是今川軍的兩倍多。”
黑夜中,本該去支援安祥城的鬆平軍主力卻在鬆平長親的指揮下全數悄悄渡河,潛伏到了矢作川下遊的東岸,就等著對岸打著火把的今川軍渡河。
“隻是祖父,隻有藤井鬆平備,安祥城斷然是守不住的。”鬆平康孝還在一旁不斷碎碎念著,甚至提議了好幾次把他們三木鬆平家控製岡崎城的兵力調去支援。
“和你這孩子說了多少次,不要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鬆平長親橫眉一怒,對鬆平康孝訓斥道,“安祥城丟了就丟了,隻要咱們抓到今川義元,要土地有土地,要錢糧有錢糧,目光怎可如此短淺?”
“那今川義元肯定覺得我們要回安祥城支援了,所以必然會選擇今夜大搖大擺地渡河,那我們就守株待兔,在河對岸等著他們,把今川家一舉殲滅。”鬆平長親借著月色打量著河對岸那些打著火把的部隊,“安祥城不要了,也要拿下今川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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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矢作川西岸的大軍就開始渡河。鬆平家的部隊潛伏在暗處,如同捕獵的猛獸一樣一動不動,靜靜地等在著獵物靠近。鬆平長親早有囑托,一定要等到今川家渡河完畢後再進攻,優先切斷退路,確保能抓住今川義元。
然而大軍渡河的速度卻非常磨蹭,即使有兩座橋梁和三處淺灘,他們走了半天卻仍然沒能走完——可能是在夜裡渡河實在太費勁、太不容易維持秩序了,即使打著火把也仍然是一片混亂。鬆平軍等著等著,緊張和興奮的情緒一過,困意就湧起了,不少人甚至都開始打起了瞌睡。連一把年紀的鬆平長親自己都有些熬不動了,靠在樹乾上小憩了一會,囑咐鬆平康孝待會搖醒自己。
等到東方泛起魚肚白,天色已經微亮,磨蹭的今川軍才終於全數渡過了矢作川。早已等待多時的鬆平軍一擁而上就發動猛攻,但今川家好似早就料到了眼前的局麵,不急不慢地列陣布防。
鬆平長親打量著眼前的戰局,卻橫豎覺得不對勁——今川家的人數明明應該有1200人左右,可是眼前的部隊分明不到1000人,也沒有見到赤鳥馬印的蹤影……難道這是今川義元拋下了大部隊作為誘餌,自己帶著親信逃了嗎?而且對麵部隊雖然打著今川家的靠旗,但旗號、陣型和章法卻和今川軍差異甚大——反倒是更像織田家?
鬆平長親一下子愣住了。片刻後,也不顧阻攔,親身策馬來到了陣前,想要確認自己的疑惑。他發現,像他一樣產生困惑的武士們不在少數,或早或晚地停下了攻擊。他對麵的部隊也沒有反擊的意思,好整以暇地等在那裡。
還在爆發戰鬥的地方,隱隱可以聽到雙方的咒罵聲——一邊是三河土話,而另一邊——顯然是尾張的口音。
眼前打著今川家旗號的是織田軍……
雖然搞不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但鬆平長親已經意識到了一個糟糕的結果——
那戰場上肯定有另一隻打著織田家旗號的部隊,其實是今川義元率領的今川軍。
“撤!快撤!”鬆平長親大喊著下令道,“不要和織田軍糾纏了!快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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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櫻井城東的矢作川渡口上,一隻打著織田軍靠旗的部隊正急匆匆地渡過矢作川。看旗號,是山口家的部隊。安祥城頭的鬆平利長發現了這支企圖入侵三河腹地的“織田軍”,瘋狂地點燃狼煙向後方示警。更令他瞠目結舌的是,這支“織田軍”剛渡過矢作川去後,就忙不迭地把背上的靠旗拔掉了。
而在渡口的橋頭,今川義元則留在了最後,將取下的山口家馬印交還給了來送行的山口教繼。
“謝了,山口左馬助。”今川義元笑著用折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幫大忙了。”
“生意人,談什麼‘謝謝’?”山口教繼如市井商人一般露出了職業的“好客笑容”,向今川義元伸出了手,“彆忘了鄙人的條件啊,今川殿下。”
“那是自然。”今川義元握住了山口教繼伸來的手。
“合作愉快。”山口教繼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