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10年(1541)年8月11日,甲斐國與駿河國的邊境口岸,鬆野城。
“我說,元綱啊,你們今川家的人好像不是很歡迎我這個親家翁啊!”
武田信虎帶著一小隊侍從,策馬走在山路上,向一旁前來陪同擔任向導的岡部元綱笑道。原來,鬆野城的荻家非但沒有列出儀仗隊歡迎,反倒是全軍戒備著武田信虎的到來。
“講個笑話,不會真有人以為幾年的婚姻同盟就能抹平過去幾十年的血仇了吧?”即使是麵對外人貴賓,岡部元綱那刻薄的冷笑話也沒有收斂的意思,“荻圖書助殿下與貴國交戰了半輩子,現在武田家侵吞的駿北地區裡也有不少流亡的浪人逃到了圖書助殿下這裡托庇,左京殿下莫非盼著荻家能給您好臉色?”
“哈哈,你這毛頭小子懂什麼?要打就往死裡打,但既然和睦了,就不該念著過去的恩怨,這才是成熟的武士該有的樣子。”武田信虎放聲大笑,滿臉的橫肉和絡腮胡幾乎擠在了一塊,那豪邁的樣子和武田晴信如出一轍:
“彆的不說,你老爹岡部左京進當年可是入侵甲斐的主力,每次都和我打得死去活來,甚至有一次我和他親自白刃相向呢。我們甲斐人在岡部家手下的認人命不計其數,可我現在不也讓他家的孩子給我當向導嗎?你和你老爹倒是挺像,長得也是、性格也是,都是一個冷酷刻薄的悶葫蘆。”
“講個笑話,在下一點都不想來給您當向導,全是家督大殿指派的。”岡部元綱一點都沒有和武田信虎套近乎的意思。
“哈哈……我那女婿拍你這麼個不解風情的人來迎接我,想必是不打算給我好臉色了?”武田信虎自嘲地笑了起來,隨後連連搖頭,故作哀傷地歎道:“真悲哀啊!老人家想念女兒和外孫、外孫女,不遠千裡,孤身來女婿家拜訪,卻遭冷遇,實在是人情冷暖。”
“講個笑話,您比我會講笑話。”岡部元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似乎真的開始鑽研起武田信虎講笑話的技巧。
“要是在今川家混不下去了,歡迎你來武田家,甲斐還蠻大的。奉公累了就直接退隱,沒問題的。”武田信虎在馬上扭過身來,看向落後半個身位的岡部元綱,意味深長地發出了邀請,“我常常收留一下被放逐的浪人,如果你不要來的話,也沒有關係。如果要來的話,我等一下可以把武田家的通字賜給你,就叫‘岡部元信’喔。”
“講個笑話,疏不間親。”岡部元綱對武田信虎的要求嗤之以鼻,“公然挖盟友的牆角,實在是太遜了。”
“哈哈,都幾歲了,還那麼幼稚,信這些鬼話。我看你,完全是不懂喔。”武田信虎聞言再次大笑起來,在馬上笑得前仰後合。
“懂什麼啊?”岡部元綱冷聲問道。
“你想懂,之後今川館裡有的是好康的。”武田信虎不緊不慢地賣了個關子。
“好康?是兵變?”岡部元綱已經把手摁在了刀柄上,全神戒備地沉聲道,“奉勸左京殿下,彆在今川家領內給盟友添麻煩。”
“什麼兵變?比兵變還刺激!還可以教你,變大人喔。”武田信虎一邊頷首一邊露出中年男人特有的怪蜀黍般的微笑,“來啦,之後好好看著,來看就知道了。你以為你家大殿和那個雪齋和尚,會是省油的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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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10年(1541)年8月12日晚,駿河今川館。
“啊呀啊呀,怎敢勞煩你們這麼破費?”在今川館東門的門外,武田信虎就已經看到了張燈結彩的街巷,對親自到城門口迎接的今川義元和太原雪齋連連客氣道。
“嶽丈大人親來,小婿又豈能不表表心意?”今川義元笑著向武田信虎鞠了一躬,說的話倒也是真心,“能得令愛為妻,小婿三生有幸,自然對您也是心懷感恩。”
“哈哈,銀杏那丫頭能討你這夫婿,也算是命好!”武田信虎滿意地大笑起來,在今川義元的肩膀上使勁拍了拍,“身材不錯喔,蠻結實的啊!”
“嶽丈大人謬讚了。”今川義元一邊遜謝一邊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請您入城。”
在今川義元身後,無數今川家的武士和百姓點著燈籠夾道歡迎。在人群的歡呼和簇擁下,武田信虎樂得合不攏嘴,仿佛之前在邊境線上遇到的不快也全數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