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藥的效力比想象中還有厲害,當武田信虎醒來時,他已經躺在了今川館的客房內。護送他回來的岡部元信和朝比奈泰朝在門外的吵鬨上,把他給折騰醒了。
“明明是臥底,那你為什麼不早說?”朝比奈泰朝嚷嚷的聲音格外響亮。
“講個笑話,有人會在去臥底前把這事公之於眾?”岡部元信冷冷地挖苦道,“這是去臥底嗎?這是去送死吧。”
“那你既然都回來了,乾嘛不把名字改回‘岡部元綱’?”朝比奈泰朝似乎總能找到發難的角度,緩了一下後又嚷嚷道,“乾嘛留著那甲斐人的賜字?”
“我愛叫什麼就叫什麼,大殿都沒意見,關你什麼事?”岡部元信冷淡地回絕道,見朝比奈泰朝還想說話,立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聽,屋裡好像有動靜。”
武田信虎起身的聲音被岡部元信聽到了。
“去叫雪齋大師和禦台殿來吧,左京殿下醒了。”岡部元信對另外兩個小姓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太原雪齋和壽桂尼就被引來了客房,拉開門走了進來,看向了剛剛起身的武田信虎。
“令郎宣布把您流放了,武田家上下也都擁護令郎,怕是難有立足之地了。承芳他試圖攻城,奈何武田軍人多,又據險而守,沒什麼太好的機會。”太原雪齋說著慘敗的事實,臉上卻是笑嗬嗬的,“我們的人發現您突然昏迷不醒,就趕緊給您送回來了。令郎已經派人來說,讓我們收留左京殿下,武田家願意提供生活所需的費用。”
“可惡!肯定是我那不孝子在老子的侍衛裡安插了內奸,給老子下藥。他派了這麼多人來邊境堵老子,肯定是有內奸告訴了他老子的計劃!”武田信虎回過神來後立刻暴跳如雷地猛錘榻榻米,“我這就去把我那幫侍衛全給砍了!”
“哈哈哈哈……左京殿下啊,在座的也都是明白人,就彆揣著明白裝糊塗,在那裡演戲啦。”太原雪齋被武田信虎的樣子逗得捧腹大笑,笑得胡子都快掉下來了,“目前為止,一切都在您的算計之內吧,包括您現在的狼狽樣子。”
“哈,雪齋大師不讓演戲,這政治豈不是平白少了不少樂趣?”武田信虎瞬間恢複了如常的表情,剛才的憤怒和不滿仿佛過眼雲煙一般消散,也是笑著調侃道,“那雪齋大師不妨猜猜,我又是在唱哪出呢?”
“那貧僧就鬥膽亂猜一二啦。”太原雪齋笑了兩聲,便緩緩開口道:
“左京殿下南征北戰數十年,雖然以雷霆手段將混亂分裂的甲斐至於統一之下,卻因為濫殺無辜而結仇過多、因為橫征暴斂而民怨沸騰。甲斐國內,想殺了您的領主、家臣、百姓恐怕是數不勝數。武田家看似強大,內部卻是矛盾重重。如此一來,武田家根本無力擴大領地,注定要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維持穩定上。”
“想要逐一解決矛盾、團結內部,無異於癡人說夢,隻會越搞越僵。所以您選擇了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繼續倒行逆施、飛揚跋扈,讓自己一人吸引所有領內的不滿和仇恨,把領內的一切矛盾和不穩定因素的矛頭聚集到自己身上。如此一來,問題的解決也就變得簡單——隻要把‘萬惡之源’的您給除掉,整個甲斐所有的仇怨和矛盾都可以消解。而親手除掉您的人,就將成為甲斐的英雄,得到眾人的擁護和愛戴。”
“獻祭自己一人,可得全盛甲斐。孰輕孰重,一稱便知。”
“哈哈……雪齋大師,越老越精啊。”武田信虎被看穿了心思,也是撫掌大笑起來,“隻是這出戲,要唱得真實,就不能給甲斐的家臣和百姓們知道,不然難免路出馬腳。於是隻能借今川家一用,讓你們來遮掩我的小心思了。”
“您以為我們不知道?”太原雪齋連連搖頭,恭敬地向身旁的壽桂尼一禮,“禦台殿早在4年前,承芳和令愛喜結連理時,就已經預料到會有此計,這才未雨綢繆地惡化自己和令愛的關係。”
“喔?”武田信虎聞言有些意外,看向壽桂尼道,“親家母既然早已料到我的陰謀,為何不反手一擊,將我和武田家坑害致死?”
見壽桂尼沒有回答,太原雪齋便自己開口,耐人尋味地道:“害死您,對今川家會有什麼額外的好處嗎?”
“何解?”武田信虎皺起了眉頭。
“天下並不是隻有今川和武田兩家,我們之間也並不是零和。就算武田家被我們算計得滅亡了,今川家也沒有機會吞下甲斐的全部國土,最後隻是給人做嫁衣。到時候我們不僅失去了武田家這一盟友,還不得不與諸勢力競逐甲斐,給今川家徒增敵人。”太原雪齋撥弄著懷裡的念珠,毫不避諱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