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他,唯手熟爾。”中年人露出了遊走江湖多年的市儈笑容,“油是好油,兩位大人和這位夫人看著買點吧。”
“嗯……給我三葫蘆吧。”銀杏用手指比了個三,同時請推了今川義元一下,“快,付錢去。”
“你不會又要拿來刷在雞肉上做烤串吧?”今川義元一邊掏錢,一邊警惕地低聲問道。
就在中年人笑眯眯地接過銅錢的同時,街道上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為首的是一個英姿颯爽的武士,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他背後的靠旗上引著今川義元熟悉的家紋——明智桔梗——上次今川義元和武田晴信、銀杏一起上洛的時候,就遇到了明智家的武士。
“可算找到您了,怎麼在這裡?”那個武士翻身下馬,身後跟來的十幾個騎馬武士也是警惕地看向了店內的今川義元三人。
“無妨,不是越前和尾張的人,是甲信和京都口音。”賣油的中年男子風輕雲淡地笑了兩聲,剛才那副市井氣息轉瞬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摸爬滾打一聲的老武士才有的乾練和殺氣——甚至隱隱透露著蝮蛇吐信前的陰狠。
“剛才多有得罪,閣下是?”今川義元頓時警惕起來,心中暗暗責備自己大意。
“無名小輩罷了,不足掛齒。”中年男子一邊若無其事地挑起扁擔,不顧周遭武士的阻止,自己挑著兩大桶油走上了歸路,“光秀啊,不必為難這三人,看起來都是東國的武家子弟,搞不好來頭不小。反正隻要不是織田家和朝倉家的人就行。我們得國不正,根基不穩,哪能亂給自己樹敵?送他們離開吧。這市町裡全是陷阱,一不小心就要丟了小命咯。”
“陷阱?”武田晴信眉頭緊鎖。
“不是針對你們的,放心。”中年男子頭也不回地留下了一句話。
“他的意思應該是,這是為了針對織田家入侵布下的陷阱。”武田晴信附到今川義元耳邊低聲分析道,“看起來這是齋藤家的武士。他們根本不信什麼織田家此役隻會進攻川並眾的說辭,認定了織田家會過河襲擊美濃,所以正親臨一線地在布置防禦。”
“三位。”那位明智家的武士此時也上前向今川義元等人打招呼,“請吧,我送三位離開。我們美濃武士一向熱情好客,此番當儘地主之誼,願與東國各家廣結良緣。”
“叨擾了。”今川義元拱手回禮道。
“剛才聽那位大人的話語,閣下名叫光秀?”離開的路上,武田晴信提起了剛才他就很在意的話題。
“是,鄙人明智光秀,見過諸位。”青年大方地自我介紹道。
“可實不相瞞,我七年前曾路過美濃,也遇到了一位名諱是明智光秀的武士。按年歲,應該比閣下大上不少才對。”武田晴信快言快語地直接問道,一旁的今川義元覺得有些失禮,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啊,沒想到諸位竟認識兄長。”明智光秀聞言有些感傷,“隻是兄長已經過世,無法再與諸位相見了。”
“哎?”武田晴信更加愣住了,“所以閣下用了令兄的名字?”
“我們是落魄小族,聲望積攢不易。兄長雖然是庶出,但也算是有一番名堂了,隻可惜英年早逝。所以我元服之時,家嚴讓我仍沿用兄長之名。”明智光秀有些慚愧地解釋道,“也有他人問起過此事,實在是讓諸位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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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十二年(1543)年1月30日,一切正如那個賣油的中年男人預料的那樣。織田家在占下了川並眾在木曾川以南的領土後並沒有善罷甘休,而是以擁立土岐賴藝重回美濃、驅逐竊國大盜齋藤利政為名,渡過木曾川發起攻擊。
一行人本來歇腳的墨俁,一下子就成為了戰亂的中心。此刻大家也等不到三條夫人痊愈了,隻得抓緊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