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十二年(1543)年3月27日中午,三好長慶奉召回京,大搖大擺地在京都西北的大覺寺現身,***上身,背負荊條,說是要向細川晴元負荊請罪。他大張旗鼓的行動,引得京都無數人圍觀,一時滿城轟動。
當然,三好長慶同樣作為一個現實主義者,自然也不會把自己的安危寄托於木澤長政遵守規矩之上。隨他一同前來的,還有3000兵馬——來自丹波國內藤家的援軍,這也是三好長慶所仰仗的底牌所在。
丹波國位於京都西北的群山中,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眼下的丹波國,主要有兩家勢力。南部的內藤家,和北部的波多野家。丹波國本為細川高國的領地,而內藤家的當主內藤國貞也是細川高國的親信,但在細川高國敗亡後,內藤國貞不得不向細川晴元臣服,就此和三好家搭上了關係。
內藤國貞的長子內藤永貞英年早逝,膝下僅有一女。而內藤國貞也一直憂慮自己細川高國餘黨的身份,早晚會被細川家清算,因此迫切地想要為家族尋求一份外援。於是,經由三好長慶牽頭,內藤國貞秘密地將愛女嫁給了三好家右筆鬆永久秀的弟弟鬆永長賴,將其收為婿養子,改名為內藤宗盛。(內藤宗盛的次子內藤如安,便是萬曆援朝戰爭中日方有名的談判官“小西飛”。)由此,三好家和內藤家在暗中形成了同盟,一直密不告人,害怕招致針對。
但眼下三好家已經危如累卵,三好長慶和內藤國貞也都顧不上這些了,隻得攤牌。在鬆永久秀來到八木城求援後,內藤國貞立刻派內藤宗盛率領3000軍隊,從丹波國入京,掩護三好長慶。
留守京都的細川家部隊和木澤家的人事先都未曾收到內藤家可能派軍的提醒,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也不敢擅自對名義上的同僚動手,內藤軍於是趁勢強行占據了京都西北的一片區域。等到木澤長政下令阻攔時,木已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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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意思了。”京都大蓮寺內,親自登上佛塔頂端,瞭望著西北方向的木澤長政一邊聽著三好政長的彙報,一邊自言自語著:“三好長慶的這番膽識,倒是遠遠超出我的預料。”
“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敢回京都。”三好政長同樣震驚於自己族弟的表現,“本來想以他抗命不肯回京為借口討伐他,如此一來反倒是陷我們於不義了,畢竟我們還軟禁著管領和公方殿。”
“越後守以為三好長慶回來是為了這個?”木澤長政不屑地看了一眼三好政長,他眼裡居高臨下的意味讓三好政長有些不適。
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當狗就要有當狗的覺悟,於是三好政長也沒多說什麼,隻是老實地回應道:“請兵部殿下(兵部大輔,木澤長政的新官職)明示。”
“他很實在的,凡事都是從現實出發,不會太在乎‘名分"、‘名聲"這種虛的東西。”木澤長政指了指自己的腳下,“他缺什麼,就是為了什麼來的。”
“那兵部殿下的意思是?”三好政長依舊沒有明白。
“前線的三好軍不是缺糧了嗎?”木澤長政冷笑了一聲,隨後揮手指向西邊,“京都西邊就有大糧倉,他是想辦法劫糧來的。劫糧從丹波運回攝津,可解燃眉之急。”
“啊?”三好政長一下子沒轉過腦子來,“為什麼不直接從丹波運?內藤家不是已經在幫他們了嗎?”
“丹波去年災荒,幾乎顆粒無收,糧草還都是從京都救濟的。也正是為了救濟丹波,才會在京都西邊設立糧倉的。”木澤長政用前腳掌緩緩地踏著地麵,嘴角露出了有趣的微笑,“看來三好長慶就是認準了這一點,才冒險入京的。”
“那我們要主動攻擊嗎?趁他們立足未穩?”三好政長指了指遠處內藤家軍隊駐紮的街區,“兵部殿下帶來了1000人,我手邊有1000人,京都還有3000人的細川軍和3000人的奉公眾可供調動,
加起來能有8000多人、其中近3000戰兵,是他們的三倍,內藤家敵不過的。”
“不妥,不妥。”木澤長政聞言卻是連連搖頭,“內藤備雖然不以善戰為名,但有那三好長慶指揮,又是巷戰,恐怕討不到便宜。就算要贏,死傷也不小,不能在這裡平白無故地浪費兵力。”
“那兵部殿下的意思是?”三好政長明白自己說什麼也不會得到采納了,便索性點頭哈腰地請示道。
“你帶你的人和奉公眾的人嚴守糧倉,我率軍駐紮在大蓮寺隨時準備接應你。”木澤長政揮手一點,向三好政長下令道,“隻要我們守住糧倉,讓三好長慶一滴糧食都拿不到,那幾天後他還是隻有死路一條。以不變應外變,何必要冒險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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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今川義元等人下榻的安樂寺門口,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化緣化到了門前。本來正在門口觀望街道情況的今川義元看這老乞丐有些可憐,便拿出了些飯食給他,哪想到這乞丐卻沒有走,而是繼續賴在門口道:“好施主,好幾天沒吃上飯了,再給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