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以下(2 / 2)

不久後,堀江城天守閣內,朝比奈親德也親自作為使者來麵見今川義元。

“家督大殿。”朝比奈親德禮數周到地向今川義元行禮,仿佛不久前剛剛打得鵜殿備和大澤備潰不成軍、追得今川義元狼狽不堪的朝比奈備是其他人指揮的一樣——朝比奈備真不愧是今川家中最強之軍勢。

“有禮了。”即使到這樣窘迫的時候,今川義元也還維持著基本的禮節,但他也沒有客套問候的心情了,單刀直入地逼問道:“請給我一個理由。”

“理由?”朝比奈親德歪了歪腦袋,似乎沒聽懂今川義元在說什麼,“請家督大殿明示。”

“為什麼朝比奈家會謀反?”今川義元深吸了一口氣,很是失望地歎道:“朝比奈備中守(朝比奈泰能)為什麼要下達這樣的命令?連他也想置我於死地嗎?”

今川義元說出了有些失態的話——但他真的不願意相信,不願意相信朝比奈泰能想謀害他。那個永遠一身酒氣、仿佛從來沒醒過酒的酒鬼,在今川義元最落魄的時候給了今川義元認可,決心舉家追隨他。不管哪次見到今川義元,都是笑意吟吟,充滿期待地勉勵自己。每次隨同今川義元出征,他也永遠都是衝殺在前、不避隕矢。他待自己就像是親叔侄一般,甚至將兩個嫡子都送到今川館給今川義元當侍衛——這樣的人怎麼會謀反呢?

“啊?”朝比奈親德卻仿佛被今川義元的問題無語到了,乾笑了兩聲道:“我們駿河朝比奈氏的決定,關他備中守什麼事?”

“哎?”這次輪到今川義元沒懂了。

“我堂堂駿河朝比奈氏家督朝比奈丹波守親德,難道做什麼還非得要他遠江朝比奈氏的家督批準嗎?”但朝比奈親德卻以為今川義元的提問是在看不起他,勃然大怒地拍案道:“少看不起人了,你這家夥!”

“駿河朝比奈?”今川義元一下子陷入了困惑,“朝比奈家所有的領地不都在遠江嗎?朝比奈家還有分家?”

“啊?”朝比奈親德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後才恍然大悟,隨後放聲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隨後指著今川義元道:“你這混賬家督,連麾下第一家臣的譜係都不清楚,我們不反你,反誰?你也配當今川家的家督?”

是的,平日裡疏於政務的今川義元確實不清楚這些細枝末節的關係,以至於被問得愣住了,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也不知道朝比奈親德和朝比奈泰能到底是怎樣的關係,更不知道所謂的遠江朝比奈和駿河朝比奈是什麼意思。

“算了,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計較了,看在主從一場的份上,給您留點臉麵。”朝比奈親德冷哼了兩聲,從懷裡掏出一封文書,甩到今川義元身前,“自己看吧,家督大殿。”

今川義元打開文書,發現是一封遠江、三河豪族的聯署,署名的人除了麵前的朝比奈親德外,還有奧平貞勝、管沼定則等諸多此役叛亂的豪族。文書上,這些豪族還保留了最後一份體麵,沒有直言他們是下克上的兵諫,而是要求今川義元隱居出家,將家督之位讓給其子今川氏真,隨後放逐太原雪齋,一切事務交由重臣聯席會議處理。

“怎麼,不服氣?您還有臉?”看到今川義元沒有回話,朝比奈親德不屑地搖了搖頭,便開始例數今川義元的罪狀:

“家督大殿啊,您說說您自打繼位以來,評定會議一共召開過幾次有嗎?一隻手就數的過來了吧!”朝比奈親德有些誇張地伸出右手,當著今川義元的麵撥弄著,隨後啐了一口道:“所有的政務軍務全部委托給太原雪齋那個老和尚,要麼就是交給尼禦台還有你左右的親信處理。我們這些家臣是不配嗎?不僅不配和您商議政

事,連見您一眼都不配!隻有到了出征的時候,您要征調我們從軍了,我們才能“有幸”得見真容。”

“但是您打了這麼多年打出什麼名堂了嗎?和北條家血戰兩場,在三河糾纏那麼久,打下來多少土地,有哪怕一畝地是分給我們家臣的嗎?要分不是分給您的直轄,就是朝比奈備中和岡部左京那些親信,我們彆說吃口肉了,連湯都分不上!幾年了,今川宗家的旗本越練越多,朝比奈備中和岡部左京他們的領地也是水漲船高,那我們呢?嗯?”

“那太原雪齋專斷獨行、大權獨攬,什麼事情都得過他的手,我們這些家臣被盯得那個死啊,全家上下不知道被他滲透了多少人,晚上起夜去了多久他都知道,悄悄開了幾畝的荒地也會被派人警告,說下次要對我們檢地。我們想找您上訴,結果您見都不見,轉手就把訴狀全給了太原雪齋。好啊,真就不把我們家臣當人看唄?當狗?”

“還有您那可笑又可憐的婦人之仁,戰場上救援敵國百姓,大老遠去信濃撈回一圈難民,又三番兩次地下令減免稅負……嗬嗬,那些有眼無珠的百姓和足輕們倒是吃您這一套,但您以為我們武士的眼見有那麼低嗎?您這“仁德”,在這亂世裡屁用沒有,早晚害得今川家國破家亡,還要連累我們這些家臣陪葬!反正狗的死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您這大人的名聲啊!是您這和尚的羽毛啊!受不得一丁點臟!都還俗幾年了,還扭扭捏捏守著戒律不肯殺生,哪有您這樣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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