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義元掃了眼這稀奇古怪的藥材和五花八門的藥方,就意識到事情不妙了——這明顯是常規方法治不好後,臨時搜羅的各種偏方。他看了眼廚房的方向,裡麵雜亂地擺了十幾個瓷鍋在熬藥,蒸汽不住地往外冒,一股草藥的味道撲鼻而來。
「五郎哥哥在頂樓!」朝比奈鬆千代一邊爬起來撿著藥材,一邊為今川義元指了指,「大殿您快去吧!五郎哥哥病得好重啊!」
今川義元於是片刻都不敢停,連鞋子都沒脫,就一路跑到了今川五郎的臥室。隻見臥室外圍了不少醫官,大多都是今川館周圍的名醫,正嘰嘰喳喳地不知道商量著什麼。看到今川義元來了,他們趕忙讓開了道路。
今川義元一把拉開門,屋內的情形更是嚇了一跳。平日裡活潑調皮的兒子,此刻卻是麵色慘白,渾身上下冒著冷汗,虛弱得仿佛連呼吸都困難。銀杏死死地抱著自己的兒子,不停地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一雙眼睛紅腫得可怕,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麼。
壽桂尼在一旁安靜地坐著,閉目養神,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手上飛快撥弄的念珠卻出賣了她內心的慌亂。而一貫冷靜沉穩的太原雪齋此刻則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屋裡不斷地踱步,和屋外的醫官一刻不停地吩咐著事項。
「怎麼了?」今川義元在今川五郎和銀杏身旁跪坐下來,看向兒子的臉龐——他努力張開眼看了眼父親,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話,卻沒能說出口。今川義元握住今川五郎的手,那冰涼的觸感令他瞬間方寸大亂。
「今天早上開始隻是有點不舒服,本來要去踢蹴鞠的,後來也沒去。」銀杏喃喃地開口,雙眸有些失神,「下午開始很痛,本來以為就是普通的頭疼腦熱,叫人煎了副藥服下,就讓他先睡了。晚上本來要喊五郎吃飯,進了房間卻發現他大汗淋漓,病得不成樣子了。」
「吃壞了什麼東西嗎?還是受了風寒?」今川義元輕聲問道。
「沒有啊,吃的都是天守閣裡自己做的,乾淨的……這幾天天氣不冷,踢完蹴鞠也有好好泡熱水澡,昨天晚上睡覺前還好好的呢……」銀杏絮絮叨叨地回憶著這幾天來今川五郎的狀況,卻也沒有發現半點不妥。
「儘是些庸醫,什麼都治不好。」太原雪齋似乎是有些上火,罕見地發了怒,但還是很克製地沒有直接去罵醫官,而是對著牆壁沉聲罵了幾句,「早知道我年輕時就該學些醫術,也不至於這時候看著五郎遭罪隻能乾著急!」
「津島大夫到了嗎?」壽桂尼睜開眼,看向屋外的侍女阿常。
「禦台殿,回來的人說找不到大夫,不在家裡也不在鋪子。」阿常麵露難色,有些艱難地答道。
「彆讓孩子們靠近。」抬起頭的銀杏一眼看見了躲在遠處悄悄張望的次女阿鬆和次子長千代,對望月貴樹吩咐道:「還不知道是什麼病呢,保不準會傳染,帶孩子們離遠點。」
「麻煩死了,津島大夫怎麼偏偏這個時候不在,指著他救命呢,那可是駿河醫術最高的啊。」太原雪齋氣得連連跺腳,隨後又繼續打轉,同時對門外的醫官們大喊道:「快點想法子出來!號脈也號完了,症狀也給你們看了,怎麼就一點好轉都沒有呢?你們的藥都是乾什麼用的?」
「能治好,自然是重金酬謝,各位務必全力以赴。」壽桂尼長歎了一口氣,隨後低聲囑咐了一句。醫官們被這恩威並施的兩個老人嚇得夠嗆,磕頭告退後又各自
煎藥去了。
「五郎……」今川義元緊緊握住兒子的手,同時用手輕輕摸了下他的額頭,那裡發燙得可怕。五郎似乎是覺得很難受,又低聲嗚咽了一聲。銀杏看到兒子這樣遭罪,止不住地想掉眼淚,可是又害怕自己的喪氣樣影響到孩子,彆捂住嘴硬是沒哭出聲,可是淚水卻大滴大滴地淌下,落在了今川五郎的額頭上。
今川義元同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摸了下今川五郎的脈搏,紊亂急促得令他更是慌亂。時間變得煎熬,每一刻都是無比折磨。天守閣裡隻剩下醫官們來回的腳步聲和底樓煎藥發出的水聲,草藥的氣味也逐漸濃重。
一碗一碗湯藥被端了上來,今川五郎也都是乖乖地喝下去,可是病情卻無論如何也不見半點好轉。所有的指望,似乎都被寄托在了那個「津島大夫」身上。可今川義元心裡卻清楚,一個大夫醫術再高明又能比其他大夫厲害多少呢?這麼多人束手無策的急病……可憐的五郎,多好一個孩子,怎麼給他遇上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