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細川晴元和六角定賴已經準備帶人退去之際,稻荷神社的山門前卻忽然開來一大隊今川軍的輔兵。他們大車小車地推著輜重軍械,一隊一隊地送到了細川軍和六角軍軍前。六角定賴草草清點了一下數量,估計也有他們存儲總數的三分之一了。
「回稟兩位殿下,雪齋大師有令,若是兩位殿下急於撤軍,就還請先帶些盤纏路上用。但隨身想必也搬不了太多,剩下的我們今川軍就‘暫時為諸位‘保管了。」今川家前來護送物資的三浦氏滿滿臉堆笑,搓著手向細川晴元和六角定賴點頭哈腰地不斷致意。
「雪齋大師啊……」六角定賴臉上卻隻有苦笑,長歎了一口氣後擺了擺手道:「永遠都是這麼‘周到啊,打了一巴掌,一定要給顆棗,生怕我們急了拚命嗎?那未免有些小瞧我了吧哈哈哈……不管怎麼樣,我六角定賴都一定會冷靜地以家族利益為先,怎會做出這種魚死網破之事呢?」
「但既然有了輜重,我們為何還要撤軍?」細川晴元卻不乾了,一把拉住六角定賴的馬韁道:「不是應該趕緊回到南軍的陣地,支援筒井軍和北畠軍,繼續和三好軍作戰嗎?」
「那樣豈不是正中雪齋大師下懷?他們今川家明顯是和三好家達成了什麼交易,但又彼此不信任,所以互相利用後,眼看著就要彼此攻殺了。我們怎麼可能再替他們北上擋住三好軍?」六角定賴聞言就反駁道。
「他今川家歸今川家,我細川家歸細川家,我們自己也是要和三好修理打仗的,這仗本來不就是我為了要奪回京都才號召天下大名上洛的嗎?」細川晴元焦急地爭辯著,「難道我們要一箭不發就把好不容易收複的京都半壁讓出去嗎?」
「我們可以先撤,讓今川軍和三好軍打一場,然後再回來。因為今川軍要在這裡等待武田軍和今川治部本人他們歸隊,走不了的。等到他們彼此消耗了,再回來也不遲啊。」
「那讓我細川家的顏麵往哪裡擱?仿佛整個南軍被三好家一家擊垮,從二條城一路趕出京都,我細川管領家的威信豈不是蕩然無存了?以後該如何統禦各個武家?」
細川晴元還在說個不停,可六角定賴卻忽然陷入了沉默,半晌後恍然大悟:
太原雪齋送這筆糧草回來,從來就不是怕他六角定賴魚死網破,而是借此離間他六角家和細川家的關係——沒有糧食,他們隻能一起撤軍,圖謀再起。但有了糧食,細川家礙於威望,怎會同意退出京都?而六角家關注的還是在近畿的實利,又哪會在乎細川家的威望。他們兩家的目標,也就有了分歧了,六角定賴也不可能繼續說服細川晴元和自己一起行動了。
「罷了。」六角定賴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無奈地道:「那就請管領殿下率軍北返吧,六角軍押後,幫細川軍看住身後的今川軍、朝倉軍和淺井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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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今川義元一行人也已經策馬回到了伏見稻荷神社。一同回來的,還有和長尾家打的灰頭土臉的武田晴信,他們一行人在五條大橋附近剛好遇上。
「那長尾虎千代居然放你這假‘虎千代走了?」今川義元看了眼狼狽不堪的武田晴信,忍不住取笑了一句。
「真虧五郎還笑得出來,殲滅織田信長的計劃可是失敗了,這和我們武田家可沒什麼關係,是你們自己吃了虧。」
武田晴信無奈地白了今川義元一眼,隨後惱道:「越後那廝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迷魂湯,幾個月了就知道盯著我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有什麼殺父奪妻之仇。拚了老命擊退他一波,才有機會撤走。幸好細川軍回來了,牽製住了三好軍的兵鋒,不然我想走還沒那麼容易。」
「趁著他們近畿幾家大名還在亂鬥,我們就早些撤了吧。」太原雪齋笑吟吟地招呼著大家,「已經和朝倉家、淺井家說好了,把我們‘繳獲的南軍大營裡的輜重分他們四成,換他們允許我們坐船通過琵琶湖,再進到越前,乘船繞一圈回東海道。貧僧早就安排好了我們今川家買下的的商船和水軍,繞路到越前的港口等著接我們了。」
「這樣撤軍嗎?」武田晴信本能地感覺有些不妥,「那漂在海上得個把月了吧……本領不會不安全嗎?」
「南軍已經支離破碎,曾經對我們開放的陸上大道,如今可變成了座座險關了。」太原雪齋回首望了眼西南的方向,「本來也曾考慮過,要不要穿過三好家的領地,從堺港搭船,直接走東海道回去。但看三好家的樣子……哈哈,怕是不會給我們如此輕易地離開。隻能說當時決定合作的時候,大家就都各自包藏著禍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