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坐在涼亭裡,靜靜看著甘薯地。
將朝政交給朱允熞,讓他監國之後,他來這裡的時間就更多了。
哪怕明明沒事,也在這裡坐著,看著自己種的地。
朱允熞步伐極快,直奔而來。
老朱皺眉搖頭,笑道:“彆跑那麼快,容易摔倒。也讓人感覺不夠穩重,你現在是儲君了,要時刻注意。一舉一動,都要保持威嚴。”
“皇爺爺,孫兒特來請罪!”朱允熞走到他麵前,跪了下去。
老朱愣了一下,將他扶起來,道:“你今日做得很好啊。”
“咱都知道了,那些文官武將,可都被伱給耍了一道,不愧是咱老朱家的兒孫。”
“既有威,又有謀,應對得當,很好!咱也可以將大明放心交給你了。”
“哈哈哈!”
他雖在後花園,但朝堂上的事情,一直在關注著,不斷有人向他彙報,自然一清二楚。
設谘政處和軍務處,都是前所未有的大事。
老朱雖交給朱允熞去處理,但不可能不盯著。
“開放海禁的事,咱也沒有反對。咱如今是監國,咱將朝政交給你,你做主了,那便行了,請什麼罪呢?”
老朱還以為是他為不經請示,擅自決定開海禁的事請罪。
朱允熞輕輕搖了搖頭,道:“皇爺爺,剛剛收到八百裡加急,倭寇大舉進攻,已經破了鬆江府,兵鋒直指蘇州。”
“什麼?”老朱的臉色,也是赫然大變。
朱允熞連忙將軍報遞了上去。
老朱迅速翻看了一遍,問道:“你對此有何看法?”
“皇爺爺,這都是孫兒加征商稅惹的禍。”
“若非如此,那些商賈大戶就不會暗中資助倭寇,倭寇也不能聚集如此之多的人數,以至連鬆江府都被他們攻下,危及京師。”
“還請皇爺爺治孫兒之罪。”
“你沒罪!”老朱冷哼了一聲,怒道:“這件事是咱同意的,你若有罪,那就是咱有罪。”
“吳亦庚之事後,咱令蘇州府抓捕餘孽。不少以前與吳亦庚往來密切的商人,皆被捕入獄,不少人處以極刑。”
“他們本來就是叛逆,早就該清理了。”
“此次作亂,肯定也少不了這些人。”
朱允熞恍然大悟。
老朱的屠刀,什麼時候軟過呢?
自己最寵愛的孫子被人刺殺,又查出吳亦庚是隱藏的蒲氏餘孽,老朱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呢?
可以想象,在吳亦庚的老巢蘇州府,必然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大獄。
很多商賈巨戶被涉入其中,甚至走投無路,因此狗急跳牆,乾脆與倭寇勾結,反了!
對啊。
這才說得通。
僅憑加征商稅,開放經商一事,商賈巨戶雖然會非常不滿,但真要造反,他們應該還沒有那樣的膽子。
畢竟,這些人就算一輩子不經商了,也能一直過著不錯的好日子。
誰會想不開,去做誅連九族,千刀萬剮的勾當呢?
也隻有牽涉在大案中,無路可走,才會孤注一擲。
“此事你打算如何處理?”老朱問道。
朱允熞心想,這麼大的事,不是應該您拿主意嗎?
您是布衣起家,領兵打仗,排兵布陣,也是您最擅長的事啊。
但這話他不敢說,既然老朱問了,朱允熞隻好硬著頭皮道:“或許可以先行安撫,倭寇、商賈巨戶、張士誠舊部,私鹽販子……這些人各有謀算,朝廷安撫後,分化瓦解,即可破之。”
倭冦是肯定要剿殺的,但其他人未必不能招安。
鬆江府與應天相去不遠,亦是繁華之地,若是大動刀兵,隻怕毀於一旦。
“不行!”老朱斷然拒絕了他的提議。
“大明朝廷豈能向這些叛逆低頭,此例一開,刁民還以為造反就可以得到朝廷的招安,封官加爵呢。那就天下再無寧日了。”
朱允熞愣了一下。
這一點,他倒是沒想到呢。
不過,貌似也沒錯。
招安用得最多的宋朝,也是農民起義最多的朝代。
很多人,如水滸傳裡的宋江之流,造反就是為了想得到朝廷的招安。
“傳旨下去,即刻召宋國公馮勝、穎國公傅友德、曹國公李景隆、開國公常升、全寧侯孫恪回京。”
“你去將藍玉傳來,與他商議一下如何調兵遣將,排兵布陣的事。商量好了,再呈給咱看。”
“對倭寇和叛逆,咱絕不能輕易放過。”
“他們敢反,咱就全殺了。”
老朱低沉的聲音中,已是殺氣凜冽。
原來老邁不堪的身體內,瞬間又迸發出與以往不同的生氣。
就仿佛一頭沉睡的猛虎,醒了過來,盯上了不遠處的獵虎。
多年征戰沙場,刀山血海。
如今雖久不親臨戰場,且身體老邁,但餘威猶在。
朱允熞心中竟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是,孫兒知道了。”
他轉身,就待去找藍玉。
“熞兒”老朱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此次平定鬆江府倭寇之戰,咱希望你一力主持,讓咱好好看看你的能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