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朱允熞一行人自然是從善如流。
隻是也讓朱允熞心中升起了一抹疑慮,路引製度的消失,自然是為了更加便利大明的發展。
畢竟要是在大明,連出個村子都困難。
這經濟也就彆想著發展了,一輩子耕耕地就挺好的。
可隨著路引製度的消失,隨之而來的則是治安上的問題,大明的確不需要那麼多的軍隊了,但或許……維持治安的捕快和守城的士卒卻需要更多了。
這就是眼下大明處於的困境,一個問題解決,另外一個問題很快又會冒出來。
隻因為,朱允熞所有的新政都沒有觸及到大明的根本!
仍然是治標不治本的階段,所以自然而然會出現諸多的問題。
一個國家的近現代化,往往是極為困難的過程,必須要付出血與火的代價,而朱允熞想要和平過渡,這其中的難度,自然是不言而喻。
更何況,大明近現代化的路天然就麵臨著諸多壁壘。
不過現在卻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朱允熞一行人放下兵器之後,走進了城內。
澄城縣是一個很小的地方,似乎沿著眼前這一條路就能看到城牆的另一頭,但實際走起來,卻還是需要一點時間。
“咚!咚!咚!”
鼓聲響起。
朱允熞循聲看去,那似乎是縣衙所處的方向。
顯然,這是有人報案,此處的縣令正在升堂。
朱允熞立刻來了興趣。
“走,去看看。”
越過一群正在看熱鬨的百姓,朱允熞依靠著自己體型小的優勢,成功往裡擠了進去。
大堂內,當地的縣令正高高在上的端坐著。
兩側衙役神情嚴肅。
下方,一個有些樸實的百姓正跪在地上,看這個樣子,似乎腳都有些發軟,但還是堅持著,一隻手死命的攥緊。
“堂下何人?”
“前來報官,所為何事啊!”
一道懶洋洋的聲線響起,似乎坐在正前方的縣令還沒有睡醒,甚至還伸了一個懶腰。
打不起精神來。
“稟……稟大人!”
“草民張黎生,要狀告張家村族老,克扣在下贖買田地的糧食!”
“弄虛作假,以次充好,缺斤少兩,還往糧食裡摻沙子!”
“原本許諾的糧食,到我手中,竟然不足七成!”
張黎生悲憤的說著。
但在人群之中的朱允熞卻有些弄不動了,贖買田地的糧食?這又是從何說起?
而且此事為何同宗族有關?
朱允熞大為不解,隻好向周圍人問詢了一遭,這才將事情的原委弄了個清楚明白,原來在這陝西布政使司的地界,朝廷下令將田地收為國有,要給百姓補償,本來用的是銀子,可偏偏陝西布政使司很多地方不同。
用的卻是糧食!
但若是用糧食也就算了,隻要是足額的糧食,倒也不算是虧待了百姓。
可這些家夥,卻串聯了當地的宗族勢力。
對百姓們許諾的糧食的確是發了,一點不少的發了下去,但卻是發到了宗族手中,而經過了宗族之手的糧食,一下子就少了三成。
用新糧換沉糧,再往裡麵摻沙子,甚至缺斤少兩,這都是再常見不過的操作。
而這三成糧食,自然不可能全是宗族吃下去了。
其中必然有一部分又回流到了地方官員的手中,隻不過經過了這一層,地方官員就完全可以把責任推脫到宗族身上。
他們的確是全額把糧食發下去了。
隻是宗族自己克扣而已,哪怕真的去查,這些宗族勢力也定然會咬死不說。
然後推出個把人來頂鍋。
至於真正糧食的下落自然是無從查起了。
所以說,此刻張黎生狀告的看似是宗族族老,實際上,狀告的卻是堂上的地方官員啊!
果不其然。
方才還沒有多少興致的澄城縣縣令,一下子正坐了起來。
仰著頭,俯瞰著張黎生。
臉色逐漸變得陰晴不定,這一幕,讓朱允熞回想起了一句再經典不過的話——堂下何人,竟敢狀告本官!
當真是可笑,卻又可悲!
“這麼說,你確定是你所在張家村的族老克扣了糧食?”
“可有證據?”
“本官可提醒你,莫要在這裡空口白牙的汙蔑了好人!本官可是聽說,張家村的族老向來待人和善,樂助好施!”
“又怎麼會做這等齷齪之事?”
澄城縣縣令到底偏向何方,自然已經是一目了然。
若是聰明一些,不那麼固執的人,聽到這番話就知道不管怎樣,絕對是告不贏了。
張家村的族老和這個縣令明顯就是一夥的!
串聯溝通,沆瀣一氣!
縣衙門口,諸多百姓也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一個個低聲說道:“還樂善好施?張家村那個老家夥,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才對!”
“咱們彆的地方雖然也是發的糧食,但也才扣了兩成。”
“隻有他,起步就是三成,若是遇到孤兒寡母之類的,隻克扣一半,那都是他突然良心發現了!”
“誰說不是呢?我可是聽說了,張家村裡麵就真有人被逼得活不下去了的。”
“不僅朝廷發下來的糧食一分沒收到,還把人家的地都給收走了。”
“說是官府決定的。”
“狗屁嘞!官府哪兒有這個權力?那啥《百姓日報》裡不都說過,官府收田隻是什麼‘所有權’變更,地還是歸大家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