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牧站在那裡,望著夕陽緩緩墜入西山,天地間陷入昏暗,再被夜色一點點侵蝕籠罩。
府內掌了燈,城中也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
一盞燈火,便是一個家。
在這萬家燈火中,蕭牧諸般心緒平複下來,負在身後攥成拳的手指緩緩鬆開,整個人卻也變得如夜色一般沉寂。
他陷在這無邊無際的死寂中,仿佛與這世間割裂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王敬勇尋了過來:“將軍。”
他起初也不知將軍在此,是嚴軍師告訴他的——嚴軍師說,將軍每每有心事,總會獨自來此。
見那道背影沒有回頭,也不曾應答,王敬勇頓了頓,自行往下說道:“今日屬下一直按照將軍的吩咐,暗中跟著吉畫師和那位晏公子,二人離開官衙不久,便去了一家名為‘千金顧’的賭坊,在裡麵待了近一個時辰。”
蕭牧總算有了開口的欲望:“……吉畫師交得究竟是些什麼朋友。”
且不說那人來營洲的目的,單說帶著一個小姑娘去賭坊,這像話嗎?
王敬勇回憶了一下,如實道:“據屬下暗中觀察,是吉畫師帶著晏公子去的賭坊。”
蕭牧:“……”
是他眼界局限了。
“從賭坊出來之後,二人去聽了戲,之後又去了城中最大的酒樓。”王敬勇道:“暫時沒有發現異樣。”
蕭牧頷首:“知道了,繼續盯著晏錦,不要打草驚蛇。”
“是。”
蕭牧的視線下意識地看向府中某座院落。
賭錢,聽戲,酒樓。
她倒是十分快活。
想著這些,望著那座燈火通亮的院子,又思及今日她麵對齊娘子之事的堅持,蕭牧身上的沉寂感不覺間褪了些去。
陪著衡玉剛回到侯府的吉吉,去了侯府的後廚房。
當下早過了用晚食的時辰,吉吉到時,廚房內隻一道人影蹲在小爐子前。
“蒙校尉?”看著那道似乎有些垂頭喪氣的背影,吉吉開口試探問道。
蒙大柱連忙拿袖子抹了把臉,站起身轉過來,扯出個笑意,略有些局促地道:“來拿吃食嗎?怎不吩咐女使過來取?”
“不是,我來替我家姑娘熬一盅薑湯。”
“吉畫師染風寒了?”
“這倒沒有,我家姑娘有些舊疾,受不得寒,今日回來時吹了冷風,我便想著替姑娘煮碗薑湯暖一暖身子。”
蒙大柱點點頭:“營洲城是這樣的,入冬早且不提了,落日之後寒意尤甚,下回你們若回來得晚,定要備件更厚實的披風才行!”
說著,轉身替吉吉找出了兩大塊老薑笑著遞給她。
吉吉接過道了謝,見他身邊的小爐子上瓷罐咕嘟嘟響,便隨口問道:“蒙校尉在煎藥?”
蒙大柱張了張嘴,連忙道:“對……是我自己的藥!”
實則他是給將軍熬的,但不能讓人知道將軍中毒之事。
可他又實在不擅撒謊,尤其被吉吉這般瞧著,就緊張地紅了臉。
“蒙校尉,你的臉為何這般紅?”吉吉十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