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朝她看過去。
苗母臉一沉,正要開口時,隻聽那道從容悅耳的少女聲音,又接著說道:“且聖上頒下的《婚聘及時詔》中,便有鼓勵褒揚寡婦再嫁這一條——怎麼,你是想違逆聖人旨意嗎?”
“你……”苗母一陣語結,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就成了違逆聖人旨意了!
她懷疑這突然冒出來的死丫頭是在故意唬她!
但卻也不敢貿然反駁,隻能將一腔怒氣重新撒向自己的女兒:“……你弟弟才剛下葬,你就急著要把自己嫁出去了!真真就一點臉都不要了!”
苗娘子冷冷回視著她:“我既是外人,難道還需替他守孝不成?”
弟弟一詞於她而言是天嗎?——活著的時候,一切要以他為先,便是死了也不例外嗎!
“好……你既然這麼不知廉恥,不怕被人恥笑,那你嫁就是了!”苗母氣得嘴唇青紫,指著鋪子道:“但這鋪子是我苗家的,你也休想再霸著!”
苗娘子聞言一絲意外都無。
她的視線逐次掃過苗家眾人:“我說怎麼這麼大的陣勢,原來今天是搶鋪子來了。”
先是百般羞辱她,又臆測柳先生覬覦鋪子——
不過是賊喊捉賊罷了。
她沒再去聽那些人說了什麼,隻轉身走到鋪門前,抬手將貼著的喪紙撕了下來,丟在腳下。
“這鋪子是我一手開起來的,誰也彆想打它的主意!”苗娘子麵向眾人,紅透的眼底已無淚意,徹骨的失望之下,似有力量破籠而出,她一字一頓道:“這裡就是我的家,來日我嫁人,便要從這道門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自今日起,她的東西、她的想法,一絲一毫,誰都彆想再來侵奪!
苗母聞言立時跳了腳。
“我果然沒猜錯,你這討債鬼根本就想獨占這鋪子!這是我們苗家、我孫子的東西,想帶走,你做夢!”
柳荀望著站在鋪前的女子,一時腦中嗡嗡作響。
苗掌櫃方才說,要從這道門嫁出去?
嫁……嫁給誰?
該不會是他吧?
柳荀呆呆地看下左右——
應當就是他吧!
柳主薄一時有些上了頭,也不管苗母的重點在哪裡,強行當著眾人表誠意道:“當初將我救下之人,是我家將軍,因此將軍於我而言等同再生父母,我之親事也隻需求得將軍一人應允。將軍為人開明懷柔,定會答應此事……”
饒是苗家眾人此時的注意力都在鋪子上,聽得此言卻也不由看向柳荀。
這一看,見對方神態,第一反應頗覺嫌棄。
這滿臉寫著想娶媳婦的傻子,口中說的是……什麼將軍不將軍的?
幾人暗暗交換起了眼神。
而此時,忽有一道沉穩有力的年輕男子聲音傳來。
“這樁親事,本候應允了。”
突然當爹的蕭侯走入了眾人的視線當中。
四下聞聲看去。
來人披玄色氅衣,身形挺拔如鬆,麵若冷玉,氣勢不同常人,並有帶刀近隨於左右。
如此便是閉著眼睛猜也能猜得出來人身份了——
“蕭侯爺!”
“快瞧,這是活的——咳,真的蕭將軍!”
“……參見蕭將軍!”
百姓們拜佛般跪落一地。
苗家眾人也慌忙下跪行禮。
蕭牧徑直看向那位貫愛主持公道的小姑娘。
對上他的視線,衡玉立時頗識趣地朝他走來,抱大腿般站在了他身側。
“侯爺沒走啊……”她悄聲問。
蕭牧負手:“聽說有人沒跟上,少不得折回來看看。”
那邊,跪在那裡的苗家老二壓低聲音不安地問妻子:“不是說是個窮酸書生嗎……”
方氏有苦說不出,暗暗又看向柳荀。
這……看著分明就是啊!
裡裡外外,到底哪兒像侯府的人了!
讀懂了她的眼神的柳荀看了下自己的衣著打扮。
他每日都要來吃包子、喝茶,把錢省下來留著娶媳婦,有什麼不對嗎?
一旁的苗母見此形勢,想了想自己家裡的寶貝孫子,咬咬牙,心一橫,突然由跪改為癱坐在地,拍著大腿哭了起來。
身邊立著尊大佛在,衡玉尤覺心安,遂看大戲一般投去視線。
隻聽對方哭著揚起嗓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