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毛總不會隻認錢,根本不打算經營此地吧?
即便如此,我重要還是錢重要,難道他們心裡真的沒點兒數?
畢同慶想得腦仁子疼,不禁感慨,還是戰亂前的時光美好哇!
那時候,每天讀書、吟詩,偶爾去田間地頭瞧一瞧,日子何等快活,哪有這些糟心事……
想到這,畢同慶長歎:“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短毛還算客氣,從不索要什麼孝敬,不過要我們供養紅鷹軍而已,兩千人馬不算多。當前首要是消滅倭寇,大家且忍辱負重吧!”
老爺們還是哭喪著臉,成山的倭寇不是消滅了嗎?蓬萊和福山的倭寇,關我們什麼事?
畢同慶雖不至於這麼沒眼光,但也覺得真讓短毛滅了登州倭寇,他們一定會撕破臉。
有那些倭寇在,短毛至少還要注意觀瞻,保護他們辛辛苦苦立起來的仁義之名。
好在登州倭寇足有三萬,短毛區區兩千,戰力再強也一時奈何不得。
就怕萊州的燕軍急於收複國土,和短毛兩麵夾擊。他們連倭寇都打不過,又如何打得過短毛?
到時候隻怕整個登州,都要被短毛鯨吞呀!
畢同慶想到這,忽然感到一股悲涼。
朝廷、亳王,官軍、燕軍,都是廢物,一個也靠不住!但凡他們有用一點點,哪有這些破事?!
臨了,畢同慶也隻能無可奈何:“短毛不是說占了誰家的地,儘管拿田契去,他們照價贖買?我看就這樣吧,多少能收回些銀子。”
老爺們各個肉疼,心說彆人不知道,畢老爺你自己還不知道麼?買地時候的價,哪個不是榨到極致?要是按這個價格,還不如白送,至少能賺個人情。
“幾位老爺,可否讓小生說兩句?”忽然一個年輕人起身,拱手作揖。
畢同慶看了他一眼,是曲家三少爺,曲國祥。
這位往日就不正經讀書,純粹是個紈絝。此番倭寇入侵,曲家上下大半罹難,才輪到這位曲三少爺做主。
“幾位老爺,以小生之見,倭寇不過是殘暴貪婪,其實容易對付。可怕的是短毛,他們招攬那麼多窮人,卻絲毫不理會士紳,難道諸位還不明白什麼意思嗎?”
老爺們其實都心知肚明,短毛明擺著要帶窮人造自己的反呀!
此是大孽!隻是短毛口碑太好,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罷了。讀書人得斯文,得體麵!
也就是你曲三少爺,連秀才都考不中,才能麵不改色心不跳地罵恩人。
曲國祥不管什麼體麵,慷慨陳詞:“短毛是來造諸位老爺反的,絕不可留!一旦讓他們紮下來,必為萬世之禍根!”
畢同慶見話已說開,便安然坐下,且聽聽年輕人的想法。
“山南已是無可挽回,但山北決不可重蹈覆轍!我們不但不能贖地,還要緊握田契,無論短毛是買是租,都不能理會!包括那些原主死絕戶了的土地,各家要安排些親戚去繼承,絕不能讓短毛得了去!隻要有田契在手,短毛占地就沒理,就不得民心!”
如此高論,老爺們很不以為然:“明目張膽的作對,就不怕被安一個通倭的罪名,拉出去砍了?”
畢同慶也聽得想笑,年輕人考慮事情,到底是太簡單。
曲國祥卻不慌不忙:“諸位老爺,短毛時時處處裝仁義。既然如此,我們就讓他仁義!不是我們不賣地,而是家裡確確實實遭了倭寇兵災,沒有餘糧。這點兒土地,是最後的指望啊!總之,偉德山之北的土地,不賣、不租,糧食也一顆都沒有!”
畢同慶懂了,這是打得“賊無食,自然退去”的主意。畢竟成山縣大半耕地,都在偉德山之北。
可山南那麼大,荒地那麼多,短毛難道不會自己墾荒嗎?
更何況既然知道是裝作仁義,難道就不怕他們撕破臉,大開殺戒?短毛的那什麼“機關槍”,可比倭刀殺人痛快多了。
畢同慶搖了搖頭,年輕人還需曆練呀!
忽然,管家快步而來。
畢同慶起身迎了出去,拉管家來到偏房:“什麼事?”
“老爺,萊州來人了。”管家見了鬼一樣,遞上一封信,“來者似是位貴人。”
畢同慶一驚,明白是燕軍將領來訪,下意識環顧四周。
眼下情勢,還是不宜與燕軍接觸太多,但也不能不理。
既然如此:“請他們暫住彆院,改天再與之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