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晨搖頭,笑著回爸爸,【不冷,那雙鞋墊很暖和。】
怕作業多,蒲萬裡讓女兒快點回家寫作業,他到店裡拿了一個保溫桶出來,是他給女兒留的飯和菜。
蒲晨沒急著走,把店門口那塊白板擦乾淨,將白板筆放邊上。
白板是爸爸跟修車的顧客用來溝通的工具,車子哪裡壞了、要換什麼零件,他們簡單寫在板子上。
今天格外冷,蒲晨拍拍爸爸的肩膀,【爸爸你今晚早點收工回家。】
蒲萬裡答應女兒。
其實蒲晨知道,爸爸總會熬到很晚才關店門。
天色越來越暗,路邊的街燈依次亮起,還是照不亮濃重的夜色。
老樓離修車鋪不遠,臨街,沒有物業。
蒲晨拐進樓棟,樓梯間又黑又窄,聲控燈不靈敏,有時要連著跺腳燈才亮。
老房子兩室兩廳,每個臥室都不大。
姑姑工作後把家裡翻新過,爸爸將陽台跟主臥打通,在陽台上定做了轉角書桌,連著一個簡易書架,這是她的小天地,做作業做累了,推開窗就能看到熱鬨的街市。
主臥裡放了兩張一米二的床,她跟姑姑各睡一張。
姑姑在上海工作,平時很忙,隻有節假日才能擠出時間回來看她和爸爸。
蒲晨放下書包,脫下外套去吃飯。
手機震動聲不停,班級群裡刷屏。
這會兒大家到家了,肆無忌憚地玩手機。
【班長,你把新同學拉進群啊。】
【班長應該沒秦與的微信號。】
【不知道秦與在北京有沒有女朋友,唉...】
【你想乾嘛?(壞笑)】
【我花癡一下,不行啊!】
【就算秦與沒有女朋友,人家也看不上你,要不你追我吧,我很好追的。】
【滾!】
他們七嘴八舌,笑鬨開來。
蒲晨從不在群裡冒泡,默默爬樓,上百條消息,內容全跟秦與有關。
今天的作業是四張試卷,蒲晨走神半刻,埋頭寫作業。
家裡從來都是安靜的,偶爾隔壁鄰居兩口子的打罵聲會傳過來。
十一點半,蒲晨完成所有作業。
她有睡前趴床上寫日記的習慣,今天的日記很短,最後一句話是:
【我們班轉來一位新同學,叫秦與。】
--
次日早上六點鐘,鬨鈴準時響。
學校規定七點之前必須進教室,蒲晨掙紮著從被窩坐起來,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
桌上,熱騰騰的早飯端上來。
蒲晨食量小,吃不了多少,可爸爸還是每天變著花樣給她做早餐。正吃著飯,她聽到衛生間傳來電吹風聲音,以為爸爸一早洗頭發了。
等出門時,蒲晨換上雪地靴,腳下暖烘烘的,她才後知後覺,爸爸剛才在洗手間是給她吹熱鞋墊。
鞋墊毛茸茸的,比之前那雙更暖,應該是爸爸昨天剛給她買的。
其實就是去學校的路上冷,到了教室有空調,但爸爸說路上冷也不行,每到冬天,爸爸給她想著法子保暖。
蒲萬裡換上厚外套,送女兒去樓下。
六點半剛過,巷子裡行人稀少,早點鋪子冒著熱氣。
蒲晨走了不遠回頭,發現那個高高瘦瘦的身影還站在樓棟口正目送她。
媽媽還在世的時候,總說爸爸是世界上最溫柔最帥氣的男人。爸爸踏實認真,又心靈手巧,本不該是這樣的人生。
明明可以鵬程萬裡,然而折了翼。
爸爸小時候是個正常孩子,因為生病誤用了藥物導致聾啞。
禍不單行,她上小學時,爸爸和媽媽遭遇車禍,當時開車的是媽媽,她把活下來的機會留給了坐在副駕的爸爸,媽媽當場就走了,爸爸傷了一條腿。
這些年複健下來,爸爸走路還是能看出來一瘸一拐,好在不需拐杖能正常行走。
蒲晨跟爸爸揮揮手,示意他快點回家去,走路當心點。
到了教室,蒲晨看一眼後幾排,一個人沒來。
他們總是走得最早,來得最晚,如今又加一個秦與。
早讀課下課,蒲晨去了趟洗手間,回來路過後門,正巧碰到拿著英語試卷出來的秦與。
秦與喊她:“課代表。”
蒲晨腳下一頓,轉頭看他。
秦與問:“班主任辦公室在幾樓?”
看來他還不知道她不會說話。
蒲晨手機沒帶,放在了課桌上,她正想用手勢告訴他,後門正好有個女同學出來。
女同學見蒲晨沒拿手機,替她回道:“陸老師辦公室在三樓,第二間,靠前門那張桌子。”
秦與跟女同學說了聲:“謝謝。”他抬步去辦公室。
蒲晨一直目送秦與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儘頭,她回自己位子,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機劃了劃屏幕,以後手機不能再離身,她把手機揣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