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藝道了句:“謝謝。”
這是時隔半年,他們第一通跟工作無關的電話。
何君碩跟她多聊了幾句:“兒子現在怎麼樣?”
“不怎麼搭理我。”秦明藝心裡滿是自責,“以後我不打算再結婚,多點時間陪他,你要有時間也多關心關心他。”
何君碩沉默一瞬,“明藝,你有必要這樣?”
秦明藝:“我沒要求你不結婚,隻是讓你抽點空陪兒子。”
何君碩覺得秦明藝小題大做:“他快趕上我高了,還需得著陪?你不用盯他兩天他開始嫌你煩。你有那個時間不如好好放鬆自己。”
秦明藝無話可說,再說下去肯定要吵起來,她氣的是他有時間陪女朋友,沒時間過問兒子。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沒好氣道:“我掛了!”
何君碩最厭煩她動輒就要掛電話:“你跟我發什麼脾氣,動不動甩臉色給我看。”
秦明藝忍無可忍:“何君碩,你搞笑了吧,我對你甩臉色,我敢嗎我?”
她這倒打一耙的本事一如當初。
說的好像那些年都是他對她甩臉色一樣。
他喝了半杯咖啡壓壓脾氣。
“我不跟你吵。”何君碩控製自己的語氣,儘力心平氣和道:“明藝,你能不能彆把什麼錯都往自己身上攬,兒子被傷著,我沒怪你,那種事你也不希望發生,你彆因為兒子現在這樣就小心翼翼。你記住了,這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討好任何人。”
秦明藝張張嘴,不知道說什麼。
兒子前幾個月被捅傷這件事,成了家裡的禁忌,誰都不願多提。
捅傷秦與的人是陳致侖的前妻,半年前陳致侖還是她的未婚夫,要不是這件事,她跟陳致侖早就領證結婚,開始她的第三段婚姻生活。
而現在,她跟陳致侖成了陌路。
陳致侖和前妻離婚時,正逢他事業低穀,資金流斷裂,公司陷入債務危機,他和前妻那時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最後鬨崩。
之後幾年,陳致侖登山再起。
去年底,他的公司在兩地上市。
而她跟陳致侖這幾年感情一直不錯,他對她格外包容,原打算今年結婚。
就在她們領證前,陳致侖的前妻不知道從哪裡聽說,陳致侖的公司當初根本沒陷入債務危機,所謂的公司欠債,其實是欠了他自己另一個公司的債,另一個公司的注冊地在開曼群島,實際控製人就是陳致侖。
他前妻又不知道聽誰說,她這個律師是第三者,當初陳致侖能順利離婚而不用分割財產,全是她給出的餿主意。
她跟陳致侖確實在他婚姻存續期間認識,不過是因為陳致侖的公司跟她的律所有業務合作。
後來合作結束,她和陳致侖沒聯係,再次有聯係是他離婚後,他主動追求她。
可誰信。
在前妻眼裡,現在陳致侖坐擁那麼多資產,他平常對女兒又不聞不問,她女兒大概率以後得不到什麼財產,陳致侖現在四十出頭,再要個孩子很正常。
前妻越想越不甘,再加上過得不如意,於是去找陳致侖算賬,結果可想而知。
前妻被刺激地失去理智,最後把氣都撒在秦與身上。
那個女人沒打算讓秦與活,連捅兩刀,事發在校門口,正值放學,秦與當時正跟同學說話,沒有絲毫防備。
秦家來接秦與放學的車停在路對過,幾十米距離,司機根本反應不過來,等司機衝下車一切都晚了。
還好,秦與命大,搶救過來。
隔天他原本要參加數學競賽聯考,錯過了機會。
那時學校瘋傳,她做了人家婚姻的小三,所以那個女人才去報複秦與。不是學生傳的,那個女人在捅秦與時,泄憤說出來。
後來她才知道,陳致侖當初離婚確實轉移了共同財產。
誰曾想,那副好看的皮囊下,是一顆如此卑劣的心。
前妻被捕後,陳致侖得知前妻有可能被判無期時,他哭得稀裡嘩啦。
他到底在哭什麼,誰知道。
陳致侖的女兒明年就要中考,自從她媽媽出事,她一直休學在家,不願出門,出現了嚴重的心理問題。不過期間她去了一趟醫院,去看秦與,替她媽媽說了對不起。
秦與怨她們,說一個好好的小姑娘就被她們大人給毀掉了。
秦與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後來一直在家養著。等他身體恢複得差不多,她帶他來了蘇城,想給他一個清靜的學習環境。
然而就算她跟兒子在同一座城市,有了更多的時間相處,可她跟兒子的母子關係卻陷入前所未有的僵局。
“明藝?”何君碩見電話那端始終沒動靜,喊了她一聲。
秦明藝從回憶裡抽離,回他:“聽著呢。”
何君碩到底還是不放心兒子,“柏聲現在不是秦與班主任嗎,你找他商量看怎麼辦。不跟你聊了,我有電話進來。”
臨掛電話前,何君碩解釋:“是客戶電話。”省得秦明藝以為他為了接哪個女人的電話不關心兒子學習。
通話結束,秦明藝冷靜片刻,覺得何君碩的話也不全是廢話。
她先給陸柏聲發消息,問他方不方便。
陸柏聲隨後給她回來電話。
秦明藝問:“秦與現在上課還是那樣吧?”
陸柏聲沒瞞著:“嗯,除了數學課,其他課都在睡覺。我正好要打算微調座位,到時把秦與跟蒲晨調同桌。”
秦明藝:“就是那個不會說話的漂亮小姑娘是嗎?”她當時在辦公室看到了蒲晨試卷,記得這個名字。
陸柏聲:“嗯。”
秦明藝問:“她成績怎麼樣?”
陸柏聲如實道:“很一般,當時她遭遇車禍加上嗓子壞掉,落下好幾年,後來一直沒跟上,也不跟人交流。”
秦明藝順著他的話:“有這樣的成績已經不錯。”
其他的,秦明藝沒多問,既然陸柏聲安排了座位,自有他的考量,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也許秦與跟蒲晨坐了同桌,他看到人家小姑娘那麼不容易還那麼努力學習,說不定對他有點觸動。
這麼想了想,秦明藝心裡稍微輕鬆一些,希望兒子能早點走出來。
跟陸柏聲打完電話,她閒下來沒事乾,再次敲秦與房間的門。
秦與的聲音傳來:“什麼事?”
秦明藝推門進去,沒話找話說:“你水果夠不夠吃,要不要再給你洗一點。”她瞅了眼果盤,一動未動。
秦與:“我不吃了。”
秦明藝隻好把果盤收走。
秦與花了一個小時抄完所有試卷,就差數學試卷沒寫,蒲晨還沒發答案過來,他敲她:【人呢?】
蒲晨著急道:【你再等等,我數學最後一題還沒做出來。】
秦與把數學試卷翻到反麵最後一題,這題的難度對他來說連腦子都不用動一下,一眼就看出怎麼做。
他找出一張草稿紙,把解題步驟一步步詳寫下來,字跡工整,他小學時都沒這麼認真寫過步驟。
秦與花幾分鐘做完這道題,他瞅了眼電腦下方的時間,還早,他玩了一把遊戲,這才不緊不慢把草稿紙拍下來發給蒲晨,【我替你問了彭靖陽。】
蒲晨驚訝:【真是他做的?】
秦與反問:【難不成還是我做的?】
蒲晨沒想到有學霸+校草光環在身的彭靖陽竟然這麼有耐心,對他來說有幾步完全可以省略掉的步驟,他還是認真寫了下來,連涉及到的知識點也在旁邊標出。
她回秦與:【我沒跟彭靖陽這樣的學霸接觸過,他比我想象中還要耐心謙和。幫我謝謝他。】
秦與:【以後你不會的題都跟我說,我替你問他。】
蒲晨道謝,開始認真研究答案。
十一點半,秦與發來消息:【我剛抄完,以後你做作業做快點,不然我要抄到半夜,影響睡覺。】
沒見過誰抄作業都能抄那麼理直氣壯。
蒲晨好心相勸:【老師布置的作業,你以後多少還是做點吧,至少把自己會做的都做了。】
秦與看著電腦屏幕,他甚至能想象出,此刻蒲晨一臉認真地在打字說教他。
也是奇怪,他對著她時總有用不完的好脾氣:【好,聽你的,課代表教訓得對,我以後爭取做一點作業。】
蒲晨接著勸他:【離期末考還有一個月,你給自己定個目標分數,不用很高,比如英語,你給自己定70分,等你考到那麼多分,你會很開心的。】
秦與手指在鍵盤上停留幾秒,回複:【行啊,那就定個70分,要是考到了70分,到時所有寒假作業你幫我做。】
蒲晨:“?”
這會不會太為難她自己了。
她問他:【你其他幾門成績怎麼樣?】
秦與:【其他的還沒英語好。】
蒲晨微微歎氣,那他的成績得多差。
秦與:【說好了,要是期末我英語考70分,你給我寫寒假作業。】
蒲晨想給秦與一點動力,又不能挫敗他的積極性,定了一個不高不低的門檻:【80分吧,如果你每門都考到80分,我把你所有寒假作業包了,如果你有一門考不到80,我隻給你做英語作業。這樣行吧?】
秦與忽而笑了,她還知道跟他講條件。
他問:【能不能把語文除外?】畢竟語文他不好把控分數,哪能正好考80。
兩人達成友好協議。
蒲晨隻是單純好奇:【要是我不給你作業抄,你還真打算告訴陸老師我買糖吃了?】
秦與:【會啊。你都不給我作業抄了,我為什麼不告訴老師你吃糖?】
蒲晨:“......”強盜邏輯。
秦與:【我跟陸老師是老鄉,關係不錯,你要是不給我作業抄,我說不定無意間就在他跟前說漏嘴,說我們班英語課代表好像很愛吃糖,上課都停不下來。】
蒲晨:“......”
秦與笑,不再逗她,對她說:【今天太晚了,我們明晚再聊,你早點睡。】
蒲晨在對話框裡打了‘晚安’兩個字,猶豫數秒後又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