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九州紀述》所寫,仙人落通三界,在這裡眾生既生又死,修為高低也儘歸於無。
生機難求,卻並非沒有。書中另有記敘,雲紀滄瀾洲的無垠死海中有一片入口。那是無垠死海中唯一的生地,也是通三界。書者兼又有一筆推測,在無垠死海的那個入口很有可能直通仙人落底。
“雲紀滄瀾洲?無垠死海?”季崢眉峰微微蹙起,他的印象當中並沒有聽過這兩個地方:“是在哪裡?”
戚長老沉吟片刻說道:“許多地方因歲月久遠,記載下的名稱多半有了變化。雲紀滄瀾洲我還有些端倪,多半便是如今的滄浪洲,隻是因為凡人的官話變了幾遭,才有了改變。不過無垠死海至今為止也隻有傳說,不知道究竟在哪兒,更不知道是否有人去過。”
“多謝長老。”滄浪洲嗎?季崢從來沒有去過那個地方,他這一生大部分時間都在萬鬼窟渡過的,但如今卻舍不得方謙在仙人落下麵多呆哪怕一刻的時間。
戚長老曾說要他等三十天。但在陣法啟動的當夜,戚長老便找出了線索。
然而戚長老心中也很清楚,像季崢這樣覺得掉下仙人落的人還能回來的在太桁仙門內已經沒有了,儘管他們每一個人都希望大師兄能再次禦劍而起,笑著對大家說,沒事,他隻是外出遊曆了一場,哪用得他們這些人瞎操心。
季崢並沒有馬上離開太桁,而是在太桁山內又逗留了兩日。他跟彆的弟子一同,將於大戰中戰死的同門埋在仙人落旁。
太桁仙門本是沒有墓地的,可這天起,仙人落便承載了他們的寄托。更不說仙人落底,他們共同等著那個未歸人。
餘下的時間,季崢便前往藏書樓,試圖自浩瀚書海中找出關於無垠死海的些微記載。
如今雖有陣法護持,外人難侵,但太桁的山門外仍然徘徊了許多人。
戚長老其實並不是很讚同季崢前去滄浪洲,畢竟那些人都是為他而來的,而他們這些老怪物還要守著宗門無法離開。
但是戚長老自己也知道沒有人能夠阻止季崢離開,隻是每次在藏書樓遇到時總會規勸一句道:“凡事彆太強求。”
季崢從不回答,隻是微微一笑繼續從書海中尋找無垠死海的蛛絲馬跡。
六月初三的這一天。
季崢屋子裡窗邊並排坐著三個小人。其中兩個是不會動的小木人,一個比一個長得醜,分列左右。中間那個瓷娃娃一般的小人模樣倒是生動了許多,眉眼和方謙如出一轍。此時一手抱一個,看起來似乎睡得很香甜。
這小瓷人是他親手做的,送給自己的生辰禮物,卻偏偏成了他當初最痛的見證。
他一度因為恨,想要將這個小人挫骨揚灰。可也正是這個小人,硬生生纏著他,伴他挺過了下麵的近十載光陰。
季崢收拾完行李,轉過頭看著此景,忍不住伸手推了一下瓷娃娃。瓷娃娃仿佛被驚醒了,下意識將左右兩個小木人緊緊抱住,既懵又警惕地看向季崢。
季崢下意識勾起唇角,隨後又冷了下去:“你們一點都不一樣。”
小瓷人看季崢也沒什麼下一步動作了,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又摟住了小木人,似乎又要睡下去。
那是長著他模樣的小木人,季崢不知怎地心又軟了下來。他不顧小瓷人的反抗,將它從木人的懷裡給扯出來,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將兩個小木人全部收了起來。
肩上的小瓷人似乎很是生氣,用力地揪著季崢的頭發踢他脖頸,隻是它太小,沒什麼力道,更傷不了季崢分毫。季崢低笑一聲,以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小瓷人,權當安撫。
“我們去接他回家。”
……
方謙睜開了酸澀的眼睛。他的半邊臉壓在考研題卷上,還聞得到離自己不遠的同學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他愣了一下,合上了做到一半的考驗試題,離開了圖書館。
車水馬龍的街道,明亮的路燈。他一路走回到熟悉的地方,漂亮考究的彆墅中一片溫暖的燈火。
方謙本能地從門口的花壇中摸到鑰匙,然後開門進屋。
此時正值飯點,餐桌上對坐著兩個人。方謙看著眼前熟悉的老頭兒時,眼眶不知道為何一陣酸澀。
真奇怪,他明明隻是去了一趟學校,怎麼搞得好像是久彆重逢了一樣?
方謙強迫自己轉開了視線,看向老頭兒對麵的人。
看起來老頭子今天又帶了一個新媳婦回家,這一次的媳婦長得還是很像他老娘,不過好歹沒有領一個私生子回來。
“我餓了。”方謙輕車熟路從櫃子裡拿出拖鞋,走進餐廳,他平時坐著的地方,也擺好了碗筷,方謙順勢坐了下來:“老頭兒這一次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然而並沒有人回答。
方謙愣了一下,他嘗了一口米飯,一點味道都沒有。
方謙有些迷茫的放下碗,剛想開口詢問,就見老頭子吃完飯,背著手走進客廳,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佝僂。方謙下意識跟了過去,看著老頭子拿出三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