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崢對無垠死海的入口還沒有頭緒,方謙卻突然想起蓮花池的異樣來。
鑒於無法言明,方謙猶豫了一下再次舉起了毛筆,吸取上一次的經驗。他以筆當長劍,劍如蛟龍、筆走龍蛇。
這字寫出來雖然依舊不夠好看,但好歹多了點辨識度,衣服沒有遭殃。
季崢看完了方謙的手書,愣了一下,這才恍然當初小瓷人去作那蓮上童子的緣由,嘴角下意識先勾勒出一抹笑。
當真是可愛。
下一瞬,臉頰上就被小瓷人點了一點墨汁。
季崢愣了一下這才發現剛剛所想的,已經下意識脫口而出了。
季崢臉上笑意仍不消減。他抬手將臉上的墨痕細細擦去,還回原本那張好麵皮。接著,他便又將小瓷人放上了肩。有的時候情之所至,才更加難以自控。
方謙坐在季崢的肩膀上,隨著季崢腳步的起起落落,方謙撐著下巴看向遠方。
小瓷人的局限性很強,雖然能讓神識寄居其中,但沒有仙骨,靈氣根本無法在裡麵流通。比之小木人更不妥的是,小木人時他還隻是思緒遲緩,自從寄宿在小瓷人身上後,他甚至情緒都有些難以自控。
這時平靜下來,難免鬱悶。
說白了就是缺大腦。
他甚至在想,如果仙人落真與無垠死海想通,自己當時在仙人落中沒有儘頭一般的行走,是不是其實還是有儘頭的?如果那時他不曾放棄,繼續走下去,會不會比季崢先一步找到出口?如果那樣,季崢也就不必深入險境。
想起從季崢那裡得知自己落崖後太桁仙門的處境,方謙也難免恍惚,不知自己當初做得究竟對是不對。
待方謙收回思緒時,季崢已將他又帶回了蓮花池邊。季崢頓了頓,將小瓷人放在了亭子中的石桌上後,自己走到了池邊。
蓮花池底應當有暗流,這樣一處疏於打掃的小池塘,又是種的是出於汙泥的蓮花,水也不該會這樣清澈。季崢蹲了下來,指掌尚未碰到水麵,已先感覺到池水傳來的刺骨冰涼。
季崢頓了一下,伸手一震水麵頓時蕩開圈圈漣漪,看起來也並無異常。
不對,坐在欄杆上的方謙望著遠處的水波,剛剛季崢靈氣震動水波時,隔了一瞬水波才蔓延開。
就好像,是有人有意操縱著這一池清水,故意演給他們看的一樣。
方謙注意到的點季崢自然也看到了,他眉頭依舊緊蹙,但心裡卻一喜。
他不怕水中有異狀,最怕的是什麼都沒有,空手而歸。
季崢自知當他離開蕭執後,一舉一動恐怕都在彆人監視底下。他並沒有什麼與蕭執虛與委蛇的心思,此時隻想搶快。雖說天時才剛到黃昏,落日的光甚至還未來得及泛黃發紅,但季崢既然已經確定了蓮花池有問題,不願再拖延。
池水緩緩沒過他的掌緣、手背。徹骨寒裡,他脈門中湧出一線金色的龍氣,沉入池水。
池水再次震起波紋,可這一次,波紋卻道道扭曲。
在某一瞬間,方謙看到池中的蓮花全部開向了季崢的方向,但那又仿佛隻是錯覺,很快歸回了原位。
方謙立刻察覺到了不多。他從石桌上一躍而下,快速地跑向季崢。
季崢也注意到了蓮花的異象,他猶豫片刻又放出一線龍氣,確認並不是自己眼花後便打算抽出手,回然而此時卻感覺到水中有什麼緊緊地拽著他的手,試圖將他整個拉扯下去。
便在季崢猶豫的時候,他的小臂都已經沒入水中,冰冷的池水滲透他的袖子,有靈識般一路向上爬來。
方謙看出了季崢神色有異。
就算是他如今的腦子,也想得出季崢是舍不得放過難得的線索,心中一冷。
小瓷人腿太短,一路衝過去速度也不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季崢被拖入水裡。待他終於跑到池邊時,水麵仍是風皺一片,看起來一點異樣都沒,更見不到剛剛入水的季崢去哪兒了。
方謙呆愣了片刻,一時間有些五味雜陳,原來眼看著人從自己眼前消失是這種感覺。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仙人落他當年都跳了,現在也不算前途未卜,說不定跳下去,他也能從這麼個瓷娃娃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呢?
方謙頗有點認命了的意思,張開小短腿,噗通一聲,也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