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黑洞前,方謙有些可惜的回頭看了一眼,他挺喜歡這片星海的,如果可能的話他並不想這麼快離開。
而且這裡是靈氣汙染的根源,根源不解決,死氣隻會繼續擴大。方謙有預感,他早晚還會再來一次這個地方。
就是不知道到那時,這裡是否能重獲新生。
方謙收回目光,舉步踏進了黑洞當中。
黑洞裡的氣息雜亂地衝撞與撕扯著兩人。季崢緊緊抓著方謙,想將他拉近一些,好用龍氣護住他。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洞中的氣息似乎並不畏懼龍氣的剛正。
光怪陸離。方謙對這裡卻有種似曾相識之感,仿佛他最早穿越到異世界去時,也走了這樣的一條路。因此儘管目光之中儘是迷幻,但方謙還是知道“前路”在哪。
他剛往前走了半步,卻因和季崢牽著的手被迫拽了回來。轉頭就見季崢似乎被這片迷幻蠱惑得有些恍惚,隻是與他握著的手仍抓得很緊,倒一如既往的倔強。
方謙向季崢的體內探去了一縷氣息,仍未能讓季崢恢複神智,但這一探之下,倒也覺察出季崢的身體與靈力並沒有什麼異樣。
方謙無奈一笑,就著兩人牽著的手,用力拉了一下季崢。
仿佛是畏懼兩人牽著的手會分開,季崢蹙眉看了過來,竟乖順的往前走了一步。
方謙歎了口氣,任命充當起領路,拽著人繼續在這條看不見的路上行走。
在某一瞬,方謙仿佛在漩渦當中看見了時光的縫隙,在那裡有著通往現代的路,還有在他的遺像前擺上限量遊戲機的老父親。
有那麼一瞬,方謙幾乎就要調轉腳步走過去。隻是他的手還被攥得很緊。
“嗯,我不會去的。”方謙對目光甚至不曾聚在他身上的季崢笑了笑。他知道自己隻是想,但眼下天下靈脈枯竭,太桁有難,他不可能不管不顧。
這是他的責任。
於是他帶著季崢又往前走去。這是第二次,離家很近卻不得歸。
然後他又看見了長治鎮。這裡仍是記憶中的樣子……不,這裡是過去。他看見自己的家門中,走出還是幼童的自己。那時的他雖還有些稚嫩,但已顯露出極有慧根的模樣了。小小的孩童,背著一隻漂亮的小書箱,在仆人的陪伴中告彆了模樣還很年輕的父親,走上了街道。
經卷講義他從來一點就通。雖說那時的他並不調皮搗蛋,但尋常的私塾教書先生根本鎮不住他,教不了他什麼。因此父親特地為他請的私教。他這一次上街,雖說背著書箱,其實是去玩的。
後來,他便會在黃昏時分遇見他的師父,自此結下仙緣,待他再長兩歲,了卻與父親的親緣後,就會離開長治鎮前往太桁。
他又看了一眼尚在世的父親,與那個背著書箱的童子。
方謙略有些遺憾地收回視線,從那之後山長水遠,終究是再無故人。
季崢一直訥訥的,但方謙一牽引,便又順從地跟著他往前走去。方謙看著季崢此時格外溫順的表情,突然有些想問問,他這才活了十幾二十年的歲數,在這條路上看見了什麼,但最終作罷。
他就這樣牽著季崢,一路往前走去。
……
蕭執在蓮花池邊站了許久,蓮花池邊,夜露濕重,站久了似乎身上都會跟著沉一些。
但他始終不動,甚至也不曾給自己添一件衣,隻是死死地盯著蓮花池中的蓮花,指尖掐進了掌心。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麼。
天光將明時,蓮花輕輕顫動。十七從水中爬了出來。
蕭執這才如夢初醒。十七臉色蒼白,顯然耗費了極大的精力。可也正因如此,蕭執清楚地知道十七不是那個人,言語中下意識地便有些斥責的意思:“季崢呢?”
十七有些虛弱。她並沒有先回答蕭執,而是疲憊地爬坐上蓮池邊的青石上。她停頓了一會兒,才望向蕭執,搖了搖頭:“池中沒有人。”
蕭執還想訓斥她,不想此時看著十七微微側頭,手指穿過長發細細梳理的樣子,便有些恍惚。再回神時,聲音雖然依舊嚴厲,卻比先前要柔軟了不少:“沒有人是什麼意思?”
十七仿佛心虛,微微低下了頭,模樣不勝憐愛。
蕭執皺了皺眉,鬆開手時掌心似有鮮血流出:“你可知季崢對我有多重要?如今的天下局勢,若季崢在我手中,我能做多少事?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他要找的地方就正在我的府中,因此他就這樣落到我的手上——這是我的天命。十七,你不會不懂。”
十七頓了頓,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望向蕭執,柔柔一笑:“是妾身的錯。”
蕭執沒由來心中泛起了一絲恐懼與惡心。他後退了兩步,離十七遠了一些,最終也沒能撂下一句狠話:“既然知道錯了,那稍加休息與整頓,就繼續給本王找。這一次找不到就彆上來了。”
言辭裡,蕭執仿佛也找回了一點底氣,聲音一點一點沉了下去,冰冷而殘忍:“反正你隻是器靈,並不會死。還有,不要再用她的臉對我這樣笑了,我想吐。”
不等十七答應,蕭執便匆匆地離開。
他沒有看到身後的人,麵上一半是笑,一半卻仿佛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