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真是蓮花池中舍身的那位僧人成了佛,庇佑眾人。一行人自蓮花池中的密道走出城西王府這一路,可說是無風無浪。
鬼域當中時辰當真沒有變化,從蓮花池的通道出來,便先看到了一縷晨光。
隨後幾人都下意識地停了停步,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恒苦還是老一套的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大黑直截了當,給了方謙季崢幾枚靈石:“論身手,我不是二位的對手,帶不走六殿下。但我家殿下畢竟有命,出了密道,恐怕還是會再來找兩位的麻煩。屆時二位正常出手便是。至於城西王府中我承了二位的情……大恩不言謝,日後我若看到什麼天材地寶適合二位的,一定送到太桁去。”
天材地寶難得,以大黑這樣修為的修煉者來說,此諾極重,也極其珍貴。方謙把玩著手中的那幾枚靈石,默默不語。
小黑的半邊身子都已在密道口的光中。他沉吟片刻,將目光投向了秦楓,想看看他作何解,不料秦楓也是低著頭,眉目凝重。
季崢劍一時間大家都是默默無言,一步上前:“走吧。”
滄浪洲的清晨不似京中也不似太桁,總是有些濕氣。幾人一出密道,風沙撲麵而來。至於空氣中雖不濃鬱但總歸正常的靈氣,更是令在鬼域中損耗了許久的幾人不約而同地運起靈氣,轉瞬便流轉一個小周天。
靈氣運行的同時幾人的身形便相斥一般快速分離,卻又一致將方謙與季崢團團圍住。幾人劫後餘生,俱是狼狽不堪。但在城西王府中時,他們可以暫且忘記立場,隻做自己。出了王府,他們仍各自領有主人的命令。
方謙灑然一笑——世人隻道修道中人逍遙快活,風光無限。卻不知修道中人受天道掣肘,更被世俗所製。過去皇族有龍氣製衡修道中人,如今他們失了龍氣,卻仍用名、利、威將這些平民眼中的“仙人”限得死死的,著實可笑。
他從容地給自己施了一個清潔術,活動了一下手腳,掃了一眼四人的陣仗:“你們要不要先打一架?這樣一會兒咱們打起來,你們也不必防著背後有人下陰手?”
秦楓幾人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望舒仙君的聲名擺在這裡,若他們真的心無旁騖,認認真真聯手,或還有希望製住季崢。可彼此立場不同,便注定這條路他們是走不通的。
“阿彌陀佛。”恒苦的光頭在晨光下鋥光油亮,出家人的腦子動得也是極快,他笑著單手執一佛禮,“那我們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夠帶走施主,倒不如合作如何?”
方謙一笑:“其實沒有那麼麻煩,我們本來也要進京城,也挺想見見你們的主子的?你們商量一個順序,一個一個來?”
恒苦當仁不讓地說道:“既然仙君答應了,那便先隨貧僧走一趟。”
他話音一落,秦楓直接橫劍指向恒苦,氣氛再一次變得劍拔弩張。
方謙看得有趣,將季崢拉到一旁,也不忘煽風點火:“不急不急。大家也打了一晚上了,不如都回去休養一下生息,晚一點,我與我家師弟挨個上門拜訪。”
季崢不由多看了方謙一眼,隻覺師兄這話下去無異於在熱油鍋裡倒了一碗水。不過……季崢微微勾了一下嘴角,他高興就好。
此話一說,剛才僵持的氣氛果然又炸了。
秦楓冷著臉說道:“憑什麼?”
方謙一笑說道:“就憑我是望舒?”他這話一出,幾人都沉默了一下。
方謙又說:“再憑我和我家師弟剛剛在城西王府救了你們的命。剛才誰說的大恩不言謝,我給你們一個請我們吃飯的機會,不為過吧?”
小黑憋不住了:“想不到堂堂望舒仙君也是個挾恩圖報的小人。”
方謙飛快接道:“那小黑這兒我就不去了。”
小黑一張臉漲得通紅,半晌悄聲蹦出了一個字:“彆……”
大黑頓了一下,適時地說道:“你這話說得不中聽。君子有德報德,有怨報怨。什麼挾恩圖報,不都是小人用來欺負君子不和他們計較,吃白食用的詞麼?這樣吧,小黑你就在最末一位。”
他這話說的毫無起頓,頗像念台詞,但不妨礙小黑以死謝罪的心都有了。
恒苦當即取出一粒佛珠,輕輕一彈,落入了方謙的手中:“施主與殿下何時有空,可以跟著佛珠,便可找到貧僧。”
秦楓冷著臉思忖片刻,也沒再敢拿之前方謙與他家大皇子的約定說事,又取出一隻紙鶴。嬌小的紙鶴撲閃了幾下翅膀,落在方謙的肩上。秦楓看了一眼紙鶴,對方謙與季崢都微微低下了頭以示恭敬:“希望仙君說到做到。”
其餘二人也各自拿出信物,遞給了方謙。
方謙一一笑納。恒苦等人與背後人失聯一夜,此時也都趕回去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