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舟眨眼之間便離開了荊州地界,此時剛好日出東方、雲霞滿天。弧線優美的雲舟馳行雲上,被照耀得一片金紅。四周雲海浩瀚,是修道之人也少見的奇景。
可此時此刻,雲舟上的人卻無心欣賞這份美景。
方謙放下手中的弟子令。他方才已經傳訊蘇長老,得知唐景辭魂火仍在祠堂中並無異狀,忐忑的心已經放下了大半。那是當今的九州第一人,隻要還活著,便必有再相遇的時候。
他並未將弟子令收回儲物袋中,而是把玩著這塊花紋古樸的弟子令。他在秘境中耽誤太久,此時理應給季崢傳音,可事到臨頭,他卻猶豫起來。
他抿了抿嘴唇,驟然想起來某隻還是小金龍的時候也曾……
方謙曾經以為那隻是沒斷奶的小龍在求食,從未想過如果是有意而為,這麼想著方謙額頭青筋忍不住一跳。
這小子倒是越來越明目張膽了。
但是不知道為何,他心裡卻沒有太多的惱意,更多的是無奈,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這種感覺太過微妙,方謙抬手按了一下眉心,將未及發酵的情緒及時掐斷。
還沒等他猶豫太久,弟子令自己先亮了起來,某個小狼崽——現在應該叫小金龍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大師兄……”
季崢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方謙手上一抖差一點扔了弟子令。
好在兩人相隔萬裡,即便季崢能化身為龍,也絕不會知道方謙此時的失態。或許是隔著雲海的關係,季崢的聲音似乎有些微阻滯:“你的傷勢如何?”
季崢語氣平常。反襯得方謙覺得自己方才的反應有些可笑。他並未回話,季崢也不催促,聽著他的呼吸聲靜靜地等著。
須臾,方謙總算壓下了心中那點不自在,也如若無其事一般應道:“我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你呢?城西軍如今境況如何?你的身體又怎麼樣?為何也進到了那片浮光掠影中?”
雖說有些彆扭,可他的心中終究是擔心更多。至於先前那些旖旎情愫,瞬間便被埋沒在他一連串的發問裡。
季崢忍不住低低笑了一聲,他如今還站在平沉穀的密林當中,四周倒著兩具死屍,看樣子像是剛死沒太久。
那個時空裡的時間,看起來和外界並不相同。季崢麵色平淡地跨過了這兩具屍身,繼續找尋戚若雲的下落:“我先前遭遇阻擊,對方有人精通陣法,現在已經死了。”
季崢說得輕描淡寫,方謙的眉頭卻不由皺起:“你現在在什麼地方?戚若雲呢?”
季崢的修行雖說是全靠他自己的天賦,並無什麼師門庇蔭,但他自幼警戒心極強,便到如今也隻對太桁中人的臉色稍好一些而已。況且方謙還留了一個精通陣法的戚若雲在他身邊。因此乍一聽聞季崢竟受製於陣法,方謙的心頭不由猛跳了一下。
季崢似乎並無什麼異常:“前麵走散了,我們眼下在平沉穀,你不必過來,想做什麼便放手去做。”
季崢這樣一說,方謙反有些迫不及待。他將季崢此人看得透徹,典型的報喜不報憂。季崢此時越是隱瞞,方謙便直接那後麵結果更糟。何況季崢先前還在浮光掠影裡化身為龍,為他結結實實擋下陳殊予的一擊。
他再不遲疑:“太桁那我讓陸瀾去看,你不必管我去哪裡。”
說完他便掐斷了聯係,將季崢的反對扼殺在掌中。這樣片刻功夫,旭日高升,先前宏大壯麗的景象已變成一片刺眼的燦爛。
陸瀾早已在他身後等候多時。
他雖未聽到全程,但也聽到一半有餘。奇怪的是,他總覺得大師兄與季崢說話時的有種……怪異。尤其當霞光散去,他發現自家大師兄雖然神色自然,但耳尖上卻多了一點紅,像是塗抹上的胭脂,心思便更偏了。
千頭萬緒,也不知道是開心還是家裡白菜被人拱了的難過。
當初太桁一彆,他並非沒有發現季崢的心思,但是當時的他萬念俱灰並沒有深究,此時再看倒也不算是一廂情願的。
陸瀾沉默了片刻,重新開口說道:“師兄,我從這裡下雲舟回太桁,如拿到書簡會第一時間傳給師兄。”
方謙點了點頭應道:“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