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媼聽到崔玨如此說,嫣然一笑,“府君,當年你在人間曆練之時,雖然有‘判陰陽、斷善惡’的名聲,可惜隻做到七品小官,每天寫寫詩詞歌賦,可見是個風雅文人,對那人心險惡還是認識不足。”
崔玨不好意思地笑了。
想當初,他因替唐太宗續命,便好奇能讓魏征舍命相報的君主是怎樣的一個人。於是,他也參加了人間科考,雖然中榜,名次卻不高,混了個校書郎,遷至侍禦史;後來外放了縣令小官,仗著自己在地府斷案的經驗,落了一些擅長判案的名聲,可實際上處理得不過是鄉野之間小小的齟齬,還真的沒有在真正的沙場或者名利上曆練過。
泰媼看他的樣子,也不好再擠兌。她歎了一口氣,“後來我又回到北境,施了封印堪輿之術,再現當年場景之慘烈,我心中每每想起都難過。
“陳照常入城之後,拿出了一封書信。信中之語,威脅告訴守城官員,如果不開城放糧,便殺戮城內百姓,拆房作為兵器,奪走他們的口糧。那官員看了信,又聽了陳照常的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小小北境之城竟然受到裡外兩重夾擊。異族侵略已經讓百姓受了一場場苦,現在朝廷派兵前來,竟然還要受這一茬苦。更何況,那皇帝剛剛登基,根牢不穩,即便是他們把事情上報朝廷,也有可能出現‘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情況。
“想到這裡,那守城官員竟想以死殉城。陳照常攔住了他,說自己有一計,便是死守城門,堅壁清野,既守住了外敵,也守也防的那些軍兵入城搶掠。這樣的話,就能讓他們兩撥人在城外相互殘殺,是北境之城還能坐收漁翁之利,保住百姓。那官員聽完,深以為然,便將陳照常留在城中。
“城外將士餓到極限的時候,已經想要殺了戰馬吃肉,卻被高文軒製止了。他告訴他們,如果戰馬沒有了,那他們將會更加一敗塗地,連逃跑都無法完成!
“可是,高文軒的話音剛落,馬官就來報告,軍中的戰馬突然間嘔吐不止,渾身抽搐,有幾匹馬已經氣絕身亡。高文軒聽得此事,趕忙前去馬廄查看。而在此時,軍醫發現戰馬的草料中有幾根看起來非常像茅草的東西,可是仔細一看,卻發現那草料顏色發紫,竟然是烏頭堿!馬兒吃了以後便會嘔吐不止,類似馬瘟,最後一命嗚呼。
“高文軒心中大為著急,年紀不過而立之年,竟然一夜白頭。軍中副官怕他出事,就湊了些糧食,熬了一碗稀粥,讓他喝下,保存體力。可是,高文軒看著那一碗薄如鏡麵的稀粥,不禁落淚。想當年,他父親在北境之地恐怕也有過相同的遭遇,才不得以起兵造反。眼下,他剛剛上表稱臣,卻不想遭到此種意外之難。難道他們父子二人都要經曆這北境之苦?
“他提筆寫下幾份書信,派出信使,向新立的朝廷求救,並且也希望沿途各城能夠施以援手。可那信使剛剛離開,副將便又傳來一個壞消息,軍中的士兵竟然嘩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