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玨不好意思地笑道:“是啊,我本是要去墳塋地,可是一時間走差了,便走到了這裡來。既然天色已經不早,我先回城裡,給大家看了病,過一陣時日我再來拜祭朋友。”
農婦笑了,“那你隨我走吧!知道你是外來戶,對這裡都不熟。不過你的命數倒是真好,要是趕在前任知府還活著的時候,外來的人根本在這裡落不上戶。你來不久,那前任的知府老爺就沒了,你還能在這個地方當上掌櫃,混上公糧,著實幸運!”
崔玨發現這農婦很是健談,於是就樂得和她多說兩句,“敢問大娘,這前任知府到了本地之後,可否實行什麼仁政,讓大家受益?”
那農婦撇了撇嘴,很快又掩飾過去,笑著說:“那知府老爺和郡主娘娘都是皇帝大老爺的親戚,哪容得我們胡說八道!崔掌櫃是個讀書人,竟還不知道這個道理,可笑可笑!”
崔玨也笑了,看得出這位婦人非常謹慎,口風嚴實,想來也是個精明的人,於是便不再打聽。
進城之後,崔玨與那婦人分開的時候,給了她半吊錢,作為感謝。
婦人推辭了一會兒,倒也欣然接受了。
崔玨回到廣濟堂,果然見門口排起了長隊。
藥童迎了上去,“師傅,師傅,你剛才去哪兒了?”
崔玨摸了摸他的頭,把剛才告訴婦人的那套話又學了一遍。
藥童氣得一跺腳,“我說師傅,你這人糊裡又糊塗,以後不要再到處亂跑,好好在堂裡給人看診。要不然東家看賺錢少了,把你打發出去,你又得回到義莊住了,到時候幫著官府驗屍,艱難過活!”
崔玨“求饒”地說道:“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愛羅嗦!”
眾人看見崔玨出診,很是高興。
“崔掌櫃,你可算回來了!我家男人已經腹痛幾日,就等著您給師方開藥呢!”一個婦人擠在第一位,看來是急得不得了。
旁邊有人推搡了她一下,“你這婦人明明來的比我晚!我家老爺可是頭風之症發作,眼看著就要不行了,崔掌櫃趕忙去救人一命吧!”
其他幾個人都推推擠擠,說的也都是各式各樣的病症,仿佛這座鑒陽城裡,一夜之間人們全都病了!
崔玨覺得事情蹊蹺——哪有這麼巧?所有人都趕在同一時間生病,這病狀又是以疼痛為主,千奇百怪。
再一想到雲明生還沒有收回的冤魂,他又覺得事情或許真的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於是他讓藥童記一下所有人的病症苦楚,待自己過後一一查看,才能對症施針發藥。
好在自己在此之前留了幾顆保命仙丹,讓藥童磨成粉末,交給眾人,先緩解了他們的病痛。
崔玨是從泰媼那裡學了一些皮毛或者用靈力勉力維持。現在他的靈力已經儘失,泰媼也不能時常過來尋找自己,自己的醫術恐怕難以支撐。不過,事情已到如此地步,他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走。
此時,藥堂裡來了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嫗,打扮得樸素無華,看著眾人拿著一包包粉末離開了,而自己趕忙撲了上去。“崔掌櫃,你這可否還有靈丹妙藥?我老婦人現在命不久矣,隻求您能可憐可憐……”
藥童為難地說:“師傅,您給的那幾顆藥丸都磨成粉末交給他們了,暫時一粒都沒有了,這可要怎麼辦?”
崔玨知道自己醫術沒有泰媼高明,但是好在還有些底子,便讓老婦人伸出雙手,自己搭了上去,輕輕地探尋她的脈搏。
兩邊脈搏強勁有力,根本沒有什麼毛病,可是那老嫗確實臉色蠟黃,看起來病入膏肓。
忽然,崔玨發覺哪裡總有些不對之處,再仔細看了看老嫗。
她滿臉的皺紋;脖子上也仿佛那老樹皮一般,紋路橫生;手也乾枯,好像雞爪。可是脈搏卻在自己的手下跳動確實強勁有力,與她的容貌完全不相符。
崔玨注意到這個老嫗的耳朵,粉嫩圓潤,上有還有著細細的絨毛。雖然耳朵是不會像麵容那般容易衰老,可是這分嫩的耳朵與那蠟黃的臉色也的確不相符!
還有這看起來完美無瑕的脈搏,更是令人生疑心!
崔玨抬眼望向老嫗的眼底,發現了一絲狡猾。
他知道,這是泰媼來幫自己了!於是,也是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