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他就明白了這樣的緣由,轉眸間又對上了自己身邊女孩那雙變得墨綠深邃又有著豎形瞳孔的眼睛,她的目光平靜而漠然,卻好似凝望著自己獵物般的巨獸。
“雨曦...你的力量...不是用來做這種事的。”
夜深聲音嘶啞的出口,緩慢僵硬的移動軀體,反噬著那股讓他身體無法動彈的力量,他知道雨曦可能也會阻止自己,卻沒想到對方居然會一句勸阻的話不說直接動手。
“夜深,你平日裡從來不會因為我的靈壓受到任何影響,但是如今你的身體連我所施加的影響都難以反抗,你就想以這樣的狀態,去和死神做那個沒有勝率的博弈嗎?”
她輕聲那麼說著,再一次抓住扣了他的手腕。
“如果你選擇在這裡留下,那麼我也會留下來,你希望我和你一起死在這裡嗎?”
她看著他的眼睛問出這樣的話,司徒夜深卻從看著她那雙本該無比熟悉的綠色眸子裡看到了一絲陌生的神色,他遲疑了一刹那,沒能回答她口中的問題。
而就在他的這一刹那遲疑中,荷迪的聲音就響起了起來:
“雨曦,把他帶走,我們必須得保住司徒夜深。”
雨曦無聲點頭,拉著他的手腕往通道的方向邁走,受到了雨曦魔質力量影響的夜深身體不受控製的跟著她的行動邁步,夜深本就進入了極限狀態的身體難以壓製住雨曦魔質的控製,他最後唯一能做的,隻有忍住渾身的劇痛在邁離原處之前抓住了站在他們身邊不遠處發愣的傑斯卡。
他借此重新穩固了幾分控製身體的力量,沒再被雨曦帶著離開,他停步在原地,拉著傑斯卡的手衝兩個老人冷聲道:
“既然如此,那就誰都彆留下,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死在這裡,那麼這個選擇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我們都離開的話,哪怕沒能一舉殲滅這裡的異傀,不過也隻是增加了些清掃工作,麻煩一點也沒什麼。”
“可是如此異傀數量變多的話,我們就要擴大清剿的範圍。”麥格說,“那麼這片普爾其斯海域,就都會成為犧牲品。”
夜深緊皺著眉頭咬牙輕嘖了一聲,垂下了頭沒再看麥格的眼睛,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他的表情,他說不出一聲反駁的話。
他當然知道這點,他當然能想到這點,他比誰都清楚這點。如果錯過這個機會,讓更多數量的危險怪物流落出這片海域,那麼不僅是上麵那座小城,整片普爾其斯州都會成為被肅清掃蕩的地方。
在這片貧瘠而混亂的土地,還生活這那麼多本身就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的人,戰爭和貧窮本來就已經讓他們每天生活在了足夠惡劣的環境裡,他們流離失所,他們饑寒交迫,沒有任何生命安全的保障。
像這種根本不受任何政治勢力庇護的地區,誰又會來負責他們的性命?如果說真流放出那麼多異傀,就算庫格國和人類聯邦出動了力量對這片區域進行清掃,在清掃的過程中,這片區域一定也會變得更加千瘡百孔。
即使是出於人道主義,庫格國能夠保住那些難民一時,那也絕非長久之計,因為從國家利益的層麵來說,這座被摧毀了的城市絕不會讓庫格國的高層拿出太多的東西來重修補償。那些難民即使最終能夠回去,最後麵對的也隻有麵目全非的家園。
而且這種不僅三不管甚至科技都不發達的地帶,誰又能保證能夠讓這裡的所有人都安全撤離保護?清剿異傀的過程之中,又會有多少無辜的生命因此而逝去?
隻是麻煩一點?不做這個選擇也沒什麼?
這種鬼話其實司徒夜深自己都難以出口,他向來是看破一件事就能想得很遠的人,他比誰都清楚為什麼麥格一定要他們做出留下來這個選擇,他隻是.....不希望在自己麵前的這幾個人因此選擇死亡。
對他而言有資格選擇做留下來的那個人隻有自己,如果自己做不到,那麼他寧願選擇所有人都離開,哪怕這個選擇才是損失最大的那一個。
倒計時的滴答聲還在響,死亡的臨近從來不會因為抉擇的艱難而停步半分,麥格看著夜深和雨曦長歎了一口氣,轉臉和荷迪對上目光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皺著眉走上前,準備去進一步限製司徒夜深的行動。
“我不在乎...”司徒夜深低垂著頭片刻,在荷迪靠近他的一刹那間又忽然抬頭,開口冷聲道,“要麼我一個人留下,要麼一起走。”
“現在不是讓你任性的時候。”麥格的語氣也又一度冷了下來,“荷迪,把他們帶走。”
荷迪走上前一把搭上了夜深的肩膀,他的臉色也並不好,隻是背對著夜深低聲耳語:“很多時候其實我們根本沒有選擇,離開吧,時間要不夠了。”
倒計時的滴滴聲已經響過了好幾個六十下,而古王鋪滿異傀的屍骸也已經露出了血肉被啃食殆儘而殘留的骨架,巢穴上漲的海水此時已經又一度將要追上他們的高處,荷迪說得沒有錯,時間要不夠了。
夜深冷眼望著麥格的身影,暫時沒有反抗荷迪的舉動,但他沒有打算就此妥協,一直忍著反噬的劇烈痛苦重新在體內聚集魔質等待一個爆發的機會。
沒有人會同意他的選擇,這沒關係,他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同。他隻要能夠在一刹那間做到爆發魔質的力量,就可以利用瞬移把出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送走。
但並沒有等到足以做到那樣事情的魔質凝聚成功,司徒夜深就先察覺到了一絲意料之外的變故。
一直在這裡安靜無比,沒有出聲的傑斯卡掙脫開了他的手。
夜深本能的想要伸手去再抓傑斯卡那隻纖細的手臂,但是卻因為難以自由行動的身體慢了一步,他猛然轉頭,看見傑斯卡臉色掛著一絲帶著疲倦和倦意的微笑。
隻是一眼,夜深就忽然明白了傑斯卡想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