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曦笑著反問:“為什麼你會覺得我還在生氣?”
“因為從小時候開始,每次你生氣的時候你都會避開我的目光。”夜深回應道,“就好像我剛剛來時那樣...”
“我過去或許確實有這樣的習慣。”雨曦輕聲說,“但是我們已經不是孩子了,夜深。所以很多事情很多習慣或許都會和小時候並不一樣。”
這話是什麼意思?夜深聞言心裡沒來得理由的覺得有些奇怪,好像從雨曦這樣的話裡聽出了什麼不好的隱喻來。
雨曦向來是聰明人,所以她的話語裡常常其實不止一層意思,有些時候即使是和她關係最為親近的夜深也不敢說自己能夠把她的話語完全讀懂。
很多時候她的那張看起來溫柔的笑臉下藏匿的情緒他也無法察覺,就好像此時此刻一樣,她望著他的目光平靜得像是無瀾的湖水,好像無論什麼東西都無法在其中激起一絲波紋,似乎也倒印不出他的影子。
即使他想要從雨曦的立場和處境來思考,他也無法完全理解猜測出眼前女孩真正的心境,而每當他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其實都會覺得心情很複雜。
“您的咖啡。”
服務員甜美的聲音忽而在耳畔響起,驀然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回神抬頭,目光終於從雨曦的身上移開,看向了身側帶著公式化笑容衝他點頭的服務員,接著又落到了那杯冒騰著熱氣的咖啡之上。
這樣的插曲讓兩人間原本又陷入了微妙的氣氛緩和了幾分,夜深端起那杯加放了很多奶和糖的淡咖啡喝了一口,又才轉眸去看坐在對麵的雨曦。
雨曦又回到了最開始來時那般有許些慵懶自顧自喝著咖啡的模樣,目光似乎也刻意從他身上避開,落向了他們座椅另一側被遮掩在半簾之下的落地窗外,而窗外灑落半截的陽光也恰好落照在她的身上。
雨曦就那麼坐在輕微晃動的白色藍織吊椅裡,灑落在她裙角間的陽光為她蒙上了一層溫暖洋溢的淡橙色光影,斜光拉長了她的影子,女孩身側的氛圍看起來像是坐在遙遠時光片卷中的場景裡,但周圍的一切卻清晰得好像能夠看清在陽光灑落下空氣裡漂浮的塵埃。
即使是司徒夜深在這種時候也恍若間會覺得自己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因為他目光落在女孩的身上卻覺得自己好像在看畫中的影子。
照進咖啡館內的斜陽傾落在女孩那片帶著淡棕色的發梢上,將她那頭柔順的秀發邊緣照得略微透亮,她輕垂的眼簾之下綠寶石一般的眸子在陽光裡閃動,連同照亮了她本就白皙的半邊麵龐。
她那副端莊卻又帶著少女朝氣的氣質在此般的景色裡被襯托得無比富有韻味,好像她是從畫卷之中走出的精靈,看起來恬靜卻又無比靈動。
夜深坐在女孩的對麵將此般的場景儘收眼底,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忽而又沒有了想要接著再說什麼的念頭,而是也保持著沉默端杯慢飲。
其實他發覺自己比想象中的還要不願意打破這份沉默,也不願打破這份寧靜之下仿若被迷霧籠罩包裹的關係。
因為對司徒夜深而言其實這樣就好,這種時候最好什麼都不要想,也什麼都不要多說。如果能夠這樣安靜的和自己所在乎的人待在一起,坐在陽光灑落不會被暗角籠罩的柔光裡,他其實就已經覺得是這是一份值得一直守護的寧靜。
其實如果這樣的場景真的是畫卷會更好吧?那麼就可以把那些讓他覺得不希望消失的東西全都定格於此刻。
當然,不管如何這一切都隻是他獨自一人藏匿在心底的念想,時光不可能因此真的停駐,他們的談話也不可能就此沒有終結。
兩人之間這般的安靜的氛圍不知又過了多久,直到雨曦再度放下手中已經見底的咖啡杯,她才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回落到了夜深的身上。
她的臉上仍舊是掛著那副淡笑,似乎是很懂得夜深這般保持沉默的緣由,所以直到耐心的等到兩人的目光又一次交彙,她才緩緩再度開口打破這份宛若被定格的畫片般的沉寂。
“看起來在這段日子裡,你應該獨自一人想了很多事情。”雨曦望著夜深眯眼笑了笑,“夜深,我很好奇,對你而言,你剛剛的道歉又是為了什麼呢?”
“其實那天晚上先離開會場的是我。”她說,“所以你說的那句話並不正確,失約的人也並不是你,而是我當時選擇放棄了那個約定。”
“所以你又是在為了什麼而道歉呢?”
“為了那個女孩嗎?”
夜深聽到她的這句發問心裡咯噔一下,看著雨曦的眼睛心說那晚她果然在舞會裡目睹了一切,而當他真的開始思考雨曦這道送命題的時候,他才真的被堵得不知如何答話。
是啊,他又是在為什麼而道歉呢?為了那份即使他千百次理性說服自己,心底卻也還是藏著的那份心虛嗎?
這似乎並不是合適的答案,但這份不知何來的歉意和忐忑確實是自那晚他收到雨曦的短信便早已在心裡紮根了的,所以與其說他的在刻意為什麼而道歉,倒不如說他的那句話隻是意識映射的無心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