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是來看我的?”轉身坐下間,盛葉舟瞟到盛葉華懷裡抱著個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盛葉華羞難為情點點頭,下意識不是將袋子遞上而是往後縮了縮,視線就是不敢直視比自己小許多的弟弟。
作為多年老師,學生見過千千萬萬,盛葉舟一看就知盛葉華的自卑已深入骨髓。
“我猜是好吃的果子。”盛葉舟眨眨眼,故意笑著去搶袋子。
“是……是果子。”盛葉華順著盛葉舟的力量將袋子放到桌上,眸中緊張減輕了幾分,但還是有些羞澀:“是我自己種的果子。”
“四哥好厲害。”盛葉舟由衷稱讚,說著將袋子裡幾個金燦燦的梨取出:“看色澤就知很甜。”
今日盛葉華依舊穿著昨日所見的那套綢衣,不同的是盛葉舟離得更近,能更加清楚看到中衣衣襟磨損得有多厲害。
“五弟不嫌棄就好。”盛葉華爽朗一笑。
是不是真嫌棄,從小看慣眼色的他又怎會看不出,知曉對方是真心實意,笑容不免就真心了幾分。
“五弟身子如何?”
“四哥你瞧,我這哪像是病重的樣子?”盛葉舟抬起手拍拍肚皮,笑得燦爛。
“那就好那就好。”
“馬上就到晌午,四哥你留下來吃飯吧。”
盛葉華眸子中的關心真誠而質樸,雖說話乾巴巴的,但盛葉舟卻聽得極為感動,就衝四哥是兄弟姐妹中唯一來看望的人,他就打算伸手幫一把。
你真誠待我,我亦真心待之。
“不……不用,我……我回前院吃就行。”盛葉華很是驚恐,連連擺手話說得結結巴巴。
“那可不行,四哥來看我,怎能讓你餓著肚子離開。”
盛葉舟大笑,乾脆挽著盛葉華胳膊不準人離開,就像是個頑皮孩童般賴在哥哥身前耍起癩來。
一通胡鬨,盛禺山剛回到碧濤院看到的就是緊摟盛葉華脖頸不肯鬆手的“皮猴子”
***
這是盛葉華出生十幾年來頭回和祖父坐在一桌用飯。
盛葉舟將他的碗堆得和小山一樣高,飯間不停插科打諢,盛葉華慢慢變得放鬆,眉宇間不時露出笑意。
祖父雖不苟言笑,但也不會不時關心他幾句,每每都叫盛葉華心中激動不已。
飯畢,婆子將飯菜撤走換上清茶。
盛禺山突然輕笑出聲,曲起食指輕敲盛葉舟頭頂:“說吧,你小子究竟打得什麼主意?”
盛葉華迷茫抬頭,小心瞄著盛葉舟。
“還是祖父聰明,孫兒的小九九都瞞不過您。”盛葉舟笑著先拍馬屁,隨後才神色一沉,忽然拉起盛葉華的手:“祖父您看。”
十歲少年的手老繭密布,掌心有深淺不一的傷口,露出的一截中衣袖口甚至補了塊麻布。
哐——
盛禺山一言不發,神色卻極其寒冷,將茶盞往桌上重重一磕後眸光看向候在右側的盛府總管家。
管家一抖,撲通跪下,開口便是求饒:“老太爺饒命,給老奴十個膽子也絕不敢苛待四少爺啊。”
“既不敢,還不說實話!”盛禺山杵著膝蓋微微彎腰,眸中冷意讓人不寒而栗:“若是敢有半句謊言,就讓你好看。”
堂堂侍郎府少爺,竟叫人磋磨得件新衣裳都穿不上,如此醜聞叫盛禺山怒火中燒,也叫他心底終下了決心。
“老奴不敢撒謊。”
掌管盛府所有瑣事的管家對內院之事當然是最為清楚不過,盛禺山不用細問他就連忙將所有相關事情說出。
老太爺回祖宅頤養天年後,盛府絕對是盛建安說了算。
但前幾年因查抄大批禍害朝廷根基的大小官吏無數,作為吏部左侍郎的盛建宗忙得夜不歸宿,不是在抄家路上就是在抓捕逃犯的路上。
大房又沒個掌事夫人,盛府內院幾乎全由盛雅琴說了算。
二房她奈何不了,於是就將矛頭指向了大房的兩個妾室。
“麗姨娘的月錢減至一兩銀子,且……四少爺不做活的話就……就不能去書院……”
其中還有許多磋磨人的手段總管都不敢細說,彆說是盛禺山,就連他們這些下人私下都覺這麗姨娘母子三人可憐。
他不說,盛葉舟卻不會讓事情就這麼輕易揭過,總管剛說罷他就疑惑地轉頭看向盛禺山:“祖父,為何三姑母隻欺負四哥,舟兒看三哥穿得綢衣可好,戴的玉佩舟兒都沒有呢!”
盛禺山一凜,抬腳直接踢中管家肩膀冷聲道:“還不說實話!”
“老奴這就說這就說……”
老管家渾身冒冷汗,心底不由升起股對盛葉舟的恐懼。
本想借由四少爺之事含糊帶過容姨娘,可盛葉舟兩三句就將矛頭轉向了榮姨娘母子與盛雅琴。
這是要將此事徹底鬨大,好將所有人都連根拔起。
“華兒先帶舟兒下去歇息,待祖父處理完此事後再來尋你們說話。”
隻要涉及到府內陰私之事,盛禺山都不希望孫兒們摻雜進來,男兒誌在四方,豈能日日都被點內宅之事牽絆。
所以管家再次開口前,他又將兩個孫兒打發走,關起門來後才繼仔細詢問起來。
盛葉舟:又隻聽了個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