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得能並排停下兩架馬車的巷口,車夫在國公府仆人安排下,領著車夫轉向另一條巷子停車。
下車前,盛禺山沒忘最後提醒兩個孫兒:“這些日子咱們府上所有人都要低調些,切勿惹是生非壞了你父的事。”
眸光跟提醒都是著重點出長孫。
盛葉雲尷尬地摸了摸鼻尖。
自五年前國子監一事後,他在祖父心中就跟蠢貨一字掛上了鉤,就算這些年成長不少,還是常常得重溫一遍當年丟人的回憶。
“孫兒省得。”
“今日來得人多,舟兒也看著些你大哥,切不可讓他闖禍。”盛禺山還是不放心,又囑咐遍盛葉舟,這句話是明晃晃點出了盛葉雲。
“孫兒記下了。”盛葉舟顛顛懷中的胖侄女,笑嗬嗬地道。
不知何時轉醒的盛欣月拍著小手掌笑得歡快,腦袋上兩個小揪揪一閃一閃,霎是可愛。
這讓隨後下車跟上來的柳氏也滿麵笑意,邊走邊跟孩子的母親霍氏笑道:“舟兒慣是惹孩子喜歡。”
“五叔性子好
() ,也難怪月兒喜歡。”
霍氏長相清秀,雖生完長女後身材有些圓潤,但說話時輕聲細語,麵上一直含著淡淡笑意,初見便能使人如沐春風。
盛府的長孫媳婦是吳氏千挑萬選之後才定下的霍氏嫡長女。
彆看她麵上雖軟和,但行事極有章法,內院之事得心應手,從未出過任何偏差。
盛葉舟覺得這個大嫂是屬於綿裡藏針的宅鬥高手。
好在上頭有柳氏和吳氏壓著,霍氏對一房眾人一向都是敬而遠之,與盛葉舟更是沒講過幾句話。
叔嫂間倒是各得其樂,很是滿意。
“祖母與嫂子又笑我。”盛葉舟淡淡一笑。
“五哥。”
坐最後一架馬車的盛葉翰下車就撒開了朝盛葉舟衝來,臨了臨了才發現他懷中還有個小娃娃,匆忙停下的步子還是忍不住撞上盛禺山後腰。
“看來你不僅要看著雲兒,還要看著這小子。”盛禺山有些擔憂道。
婆子好不容易才將盛欣月抱走,盛禺山幫著整理好盛葉舟被抓皺的衣裳,這才滿意地領著盛府眾人前往安國公府大門。
巷中白牆黑瓦的院牆遍布綠意,參天古樹的樹蔭卸去大半熱意,使得人走在樹下能感受到到陣陣涼意來襲。
安國公府是真正意義上的高門大戶,代安國公都曾立下大功,爵位曆經百年不降反升,最後升無可升便福澤到了國公府子嗣身上。
安國公宋桓才十歲的長孫從出生起,宮內如流水般的賞賜就沒斷過。
盛葉舟從陸齊銘那聽過不少安國公府的小道消息,要說這偌大的國公府有何遺憾,那就是……子嗣單薄。
這裡的單薄指得隻是男丁,宋桓膝下共有四子,孫兒卻隻有一根獨苗苗。
四子身邊妻妾都不少,但嫡長孫女出生好幾年府內都再未得新丁,直到六年後世子夫人才生下對龍鳳胎。
這對雙胎一出生,國公府各房陸陸續續都有孩子降生,但無一例外全是女孩兒。
坊間笑稱安國公府的六個小姐為六金釵。
而唯一男丁宋盛則是因其名蘊含著旺盛子嗣的希望,被笑稱為招弟少爺。
此次及笄禮安國公府舉辦得極其盛大,一路上與盛禺山問禮之人,大部分都是各種侯爺、國公、最差的都是伯爺。
“五哥。”
終於在盛禺山又遇到老友寒暄之時,盛葉翰尋到機會湊到盛葉舟耳邊,笑眯眯地摟著兄長胳膊拚命朝一旁的張劉身上瞟。
盛葉舟都不用問是何事,一看就知是弟弟好奇張劉右手提著的小小食盒。
“帶了些給你解饞的吃食,免得貪吃鬼老煩我。”盛葉舟笑道。
“還是五哥對我好。”
得了便宜就賣乖的盛葉翰扭來扭去,一點也不惱兄長笑他是貪吃鬼的事,雙眼冒光地追問個不停。
“一會兒入得府中,你小子可要跟緊葉舟,不得到處亂跑可知?”盛葉雲摸摸盛葉翰的腦門,著重提
醒道。
“大哥你才是要聽五哥的話。”盛葉翰不服氣地嘟嘴,總算還知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
盛葉雲哈哈一笑,故意將人一把摟過來,逗得人哇哇亂叫。
短短巷子,不消片刻眾人就已來到大門前。
朱紅色大門上安國公府四個金色大字熠熠生輝,聽聞匾乃皇上親賜,是朝臣中唯一可用金漆立門的勳貴,足可見其恩寵之甚。
石梯下,站著兩人。
今日及笄禮的嫡長孫女乃是一房之女,滿臉堆笑迎接四方來客的主要是一房老爺宋和忠
而一襲湖藍色繡刻絲瑞草雲雁廣袖的安國公世子宋和義貴氣逼人,意氣風發地立於門前,隻是衝賓客們微微點頭笑著,並沒有半分迎合之意。
直到他見到盛禺山,臉上神色才忽地一變,麵上清冷之色如冰雪融化,漾開個略帶著些傻氣的笑容。
一笑起來,渾身傻氣好似……怎麼也止不住似的。
“太傅,您可讓學生一番好等。”
宋和義少年就入宮陪讀,與當今聖上同聽盛禺山授課,雖沒正式拜師,畢竟教授多年稱一句老師也綽綽有餘。
聽話裡的意思,宋和義是專門在此處等候盛府一行。
“已為人父多年,怎的還如此毛毛躁躁。”盛禺山溫聲笑道,倒是半點沒瞧出教訓的意思。
“在太傅麵前,學生何須長大。”
宋和義笑得爽朗,引得不少賓客回頭觀望,其中就有好幾張或熟悉或不想看見的臉。
盛葉雲摟著盛葉翰的身子一僵,眸光逃避似的從大門前躲開,虛虛望著祖父與宋和義說笑。
從相反方向來的人中,就有已嫁為人婦的陸一小姐。
當年她與兄長之事在郭祭酒與廖山長極力阻止下隻在小範圍的圈子內傳開,大部分權貴是在幾個月後才從各種小道消息中聽聞。
而陸一小姐確實是個狠人,她利用這短短的幾個月時間故技重施,得以與吏部右侍郎盧府嫡次子定下親事。
等消息散開,盧府少爺與陸一小姐早已成就好事,盧府不得不捏著鼻子將人娶進府中。
之後陸一小姐的消息盛葉舟同樣是從陸齊銘那處聽其提過幾句。
後院妻妾成群,夫君整日裡流連青樓妓館,陸一小姐成日裡忙於與婆婆和妾室鬥法,苦不苦怕是隻有她心中才知曉。
而盛葉舟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盧澤明……與徐嘯。
徐盧兩府人有說有笑地慢步走來,平日裡在書堂中從沒搭過話的盧澤明與徐嘯竟然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看著關係並不像是不相熟的模樣。
難道……兩人是故意裝著不相熟?
就在他看向對方之時,盧澤明也注意到了盛府一行,他用肩撞了撞徐嘯,兩人微微點頭,並不打算出聲問禮。
就在盛葉舟好奇之時,肩頭忽地被人一拍。
轉頭去看,一襲藕色緙絲袍子的陸齊銘滿臉苦相,似是極其疲累。
“盧家少爺與徐嘯長姐定親,以後他們可就是親家了。”就算再疲累,一注意到盛葉舟眼神,陸齊銘就自動解釋道。
“你今日可真華麗。”盛葉舟不好奇那些,反倒是被陸齊銘的裝扮逗笑。
才素淨沒幾日,陸母又下了狠手,陸齊銘今日比一些閨閣小姐穿得還花哨,腰間荷包玉玨扇子掛得滿滿當當,就差沒讓再戴個金手鐲補齊。
“哎!”陸齊銘狠狠歎氣,哀怨地望著父親母親快步上前,主動與盛禺山與柳氏攀談。
借由陸齊銘,兩家關係緩和許多,吳氏默默跟在柳氏身旁沒吭聲,光看態度也是默許之姿。
長輩們站在門前寒暄個沒完,陸齊銘就摟了盛葉舟肩頭躲到一旁。
“今日咱們可小心著些這兩人,徐嘯慣會私下攛掇人使壞,那盧澤明又是草包,說不得就被幾句騙得找咱們麻煩。”
“避著些便是。”
陸齊銘的猜測並不是無的放矢,盧家與盛家為爭奪尚書之職,眼下明裡暗裡都是對手。
保不準盧澤明真讓人激得來尋他們麻煩。
“……”
隻是兩人都沒想到,今日的麻煩不是盧澤明,而是徐嘯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