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見趙衍睡得沉,盛府眾人也跟著放下心來相繼離去,隻留下盛禺山與盛葉舟祖孫坐在院中等待老安王的到來。
兩人閒聊幾句,盛葉舟冷不丁地話題一轉,淡淡問道:“老師之事祖父可有打算?”
盛禺山側目,見盛葉舟把玩著茶盞瓷蓋,眸光似是定在了修長手指上不得動彈。
眸底平靜無波看不出喜怒,更看不出他問這句話的意思。
“你有主意?”
“羅平縣令之子欺行霸市,傷人性命,恐嚇城中商戶不予傷者診治,朝廷命官行商賈之事,樁樁件件還不夠他丟了這頂烏紗帽?”盛葉舟淡淡反問。
“若是光憑邵有林當然不足為懼,但他背後是整個安義府邵氏,想要撼動如此世家大族可不是易事。”
孫兒已經長大,很多事都可以擺在明麵上與之細說,盛禺山並未如往常那般含糊帶過,而是直接點明了他為何要等老安王來此的原因。
邵氏雖排不上寧成國四大家族之位,但其盤踞在安義府的勢力同樣不容小覷。
邵氏掌握著城內數一數二的鐵礦資源,邵氏當家人還是兵部侍郎韓進莒的丈人。
盛葉舟沉默點頭。
盛禺山頓了頓又道:“邵有林乃是邵氏主家嫡次子,邵氏為培養自家在朝廷中的靠山,對他極為重視。”
“邵氏……邵有林……邵凡。”盛葉舟低聲呢喃。
話本子裡常調侃寒門子弟就算入朝為官也隻得在九品芝麻官的位置上打轉,想要身居高位,無疑難於上青天。
現實也果真如此,想要步步高升,在朝廷中走動拉攏關係是必然之徑。
政績考校想要取得好點評,送禮送銀子都是常事,千兩白銀,金銀玉器,成堆送往上官府邸都隻能算是同僚之間的正常走動。
這些都已是朝中約定俗成之事。
就連盛建宗平日裡也老說要多攢些銀子等日後給他升遷做準備,就連盛葉舟自己也不能免俗。
邵氏舉全族之力,就是想在朝廷中培養出個屬於他們自己的靠山。
因此……邵有林對邵氏而言,就不僅僅隻是個嫡次子如此簡單。
“所以此事咱們得等王爺前來之後才可從長計議,你這些日子照看好趙先生便是。”盛禺山氣定神閒,眸光中還隱隱含著似笑意。
祖父說得是從長計議而不是忍氣吞聲,盛葉舟隻聽字眼就知盛禺山心中早有成算。
“舟兒省得。”盛葉舟會心一笑,故意衝祖母重重眨了眨眼:“祖父心中肯定有主意。”
從幾年前國子監那些神出鬼沒的侍衛出現時盛葉舟就知曉盛禺山不像是平日裡所見那般簡單。
隻是這個不算秘密的秘密祖父祖母不說,他也就當沒發現了。
而盛禺山似是也猜出盛葉舟心中所想,伸手點了點他笑得皺起的眉心,啼笑皆非道:“猴精。”
“孫兒是猴兒,祖父您也
不是猴兒。”盛葉舟連忙笑回。
“待你滿十六之後,祖父自會告知你心中所想之事。”盛禺山搖頭輕笑,眸光在遠處院門外閃爍的人影上一劃而過,起身前落下句:“你隻要知道咱們盛府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便行。”
說罷,起身朝門外氣衝衝跨門而入的老安王拱手行禮:“拜見王爺。”
“無需多禮。”
老安王擺擺手,健步如飛地從盛禺山兩人身邊擦過,徑直推門而入。
發須皆白的老者走得如此飛快,那根金色的拐杖毫無作用,隻拖在地上發出刺啦刺啦的刺耳聲響。
後邊跟著的廖飛羽投來個詢問眼神,盛葉舟翹起唇角淡淡一笑,瞬間穩下了兩個忐忑不安的好友。
“大師兄!”
沒多會兒,屋內老安王又急又氣的低吼,接著便是拐杖狠狠敲擊地麵的砰砰聲。
廖山長與陸父搖著頭隨後幾步跟上。
盛禺山朝盛葉舟幾人壓了壓手,示意他們就在門外等待,隨後也背手步入房門。
房門嘎吱一聲合上,留下三個麵麵相覷的少年郎。
“老師的腿如何?”陸齊銘撫著狂跳的心口,口乾舌燥地低頭四處看。
看到石桌之上的茶壺後,幾步上前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茶水,也不管燙不燙仰頭就連忙灌下。
“也給我杯。”廖飛羽嘴唇同樣乾得起了層皮,也不嫌棄,奪過好友喝過的茶杯就喝。
馬不停蹄趕回廖府,跟家中長輩稟告此事後匆匆梳洗完就往盛府跑,連著昨天一整日,他們幾乎都沒正經喝過水。
來到盛府見盛葉舟神色自若,心中巨石終於落下,這才覺得五臟六腑都乾得要命。
“腿是保住了,但日後行走恐怕不太利索。”盛葉舟言簡意賅道。
路上他們都考慮過最壞的打算,如今一聽還能走路,二人心中和盛葉舟所想完全相同。
不幸中的大幸……
“能走路就好。”廖飛羽一屁股坐下,鬆懈下來的身子忽地全是疲倦襲來,整個人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軟塌塌地趴到了石桌上。
“祖父說日後將趙先生接到府裡養傷,一邊讓先生靜養,一邊準備明年的縣試。”廖飛羽低聲又道。
陸齊銘眨眨眼,驚奇地道:“我父親來的路上也說要將先生接到府上養傷。”
說完,兩人齊齊都轉了頭來看盛葉舟。
“一切都聽老師安排。”盛葉舟無奈攤手。
廖府與陸府都想先生住自家府上……
“近水樓台先得月”
日後不僅方便自己孩子,就是府中其他孩子請教學問也方便得多。
但他們都沒想到老師還有老安王這個二師弟,人能讓師兄舍了王府住到學生府上去嗎!
再說了,就憑老師的犟脾氣,說不定稍微好些之後就要奔著回榆木坡也不一定。
“你吼個屁,老子好好的美夢都被你打斷了。”
犟脾氣老師被吵醒美夢,一聲爆嗬從屋內傳來,接著就是老安王低聲下氣的賠罪。
三人互看一眼,紛紛露出個苦笑。
“說得對,咱們還是聽老師的吧。”廖飛羽咽下口水,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陸齊銘就直接得多,看看緊閉房門又看看盛葉舟,乾脆道:“老師還是住在盛府比較妥當,我們這兩個弟子不用每日出現在麵前,說不定更有利於老師恢複。”
他隻想著親自服侍,竟會忘記了老師的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