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林煜如墜冰窟。
陰冷的氣息順著耳垂侵入肌理滲進骨髓,單薄的身體戰栗得更厲害了。
並不僅僅是因為徹骨的陰寒,他感知到了身後那東西周身湧動的狂躁暴戾。
它生氣了。
林煜對邪祟的感知力也是天生的,若不是體內毫無靈力,他比林氏任何人都適合成為天師。
但此刻林煜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黑影反複舔.舐著他的耳垂,舌頭像一塊凍在冰天雪地裡的冷鐵,一貼上柔軟的耳垂就狠狠粘住了,要想掙脫,必須得連皮帶血地撕開才行。
“嗬……”陰氣森森的歎息鑽入耳膜中。
林煜被嘴裡的黑霧哽得說不出話來,喉嚨無意識吞咽,被嗆得差點窒息。
那東西像是終於良心發現,戲弄般攪了攪無助的舌尖,緩緩收了回去。
林煜呼吸劇烈起伏,語氣絕望:“你到底……要乾什麼?”
“我、要、你。”那東西在他耳畔一字一頓地回道,嗓音低沉沙啞,詭譎可怖,充斥著難以形容的瘋狂和執拗。
林煜怔住了:“你要什麼?”
“我要你。”第一次開口後,它的發音越來越熟練了,“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
浴室裡一聲聲回響起鬼魅的嗓音,猶如幽冥地獄裡傳出來的索命曲,在萬籟俱寂的深夜中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你……”林煜擰起眉心,一時沒明白它的意思,“你要我乾什麼?”
這次,那東西沒再回答他,纏在身上的黑霧騷動起來,陰邪的氣息自耳垂往下滑去。
林煜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條件反射偏開臉,啞聲罵道:“你變態?”
那東西凝滯了一瞬,浴室內的溫度遽然再降。
林煜心下暗道不好,果不其然,瘦削的下頜上出現五指形態的黑霧,幻化出來的大手掐著他的臉強行掰了回來。
“啊……”脖頸一疼,那東西毫不客氣地咬了他一口。
“滾開!”林煜心底的驚懼變成出離的憤怒,用力掙紮起來,“變態!你彆以為你是鬼,就可以為所欲為咳咳咳……”
然而他越掙紮,纏繞在他身上的黑霧就收得越緊,從鏡子裡看儼然已徹底將他罩住,宛如一個量身定製的黑色囚籠。
“嗬……”那東西滿意地笑了一聲,就著剛才咬的那一口,輾轉吸.吮起來。
林煜呼吸不暢,腦海裡昏昏沉沉地想著,它是要吃了我……
噩夢纏身十數年,難道這就是他最終的結局嗎?
不,他不甘心。
他不信命!
渙散的瞳孔驟然緊縮,林煜毫不猶豫地狠狠咬下舌尖。
鮮紅的舌尖血滴到黑霧上,那些黑霧霎時扭曲膨脹起來,甚至隱隱能聽見它們痛苦的尖叫。
“嘶……”那團黑影悶哼一聲,依舊死死抱著他不鬆手,用陰沉可怕的音調不斷重複著一句話,“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一字一句,仿佛要啖他的肉,飲他的血,吮他的骨,將他也拖入萬劫不複的地獄深淵。
短短幾秒後,成型的黑霧四散開來,漸漸變成透明的水汽。
“呼……”林煜驚喘著從夢中醒來。
劫後餘生,他努力地呼吸新鮮空氣,好半天才緩過神,忽然反應過來自己還在床上。
按下床頭開關,雪亮的燈光下,他垂眸看了一眼,連睡袍都好好地穿在身上。
什麼情況?難道他做了一個夢中夢?
林煜有些茫然地坐在床上,口腔裡後知後覺傳來一陣刺痛。
吐出一小截嫣紅的舌尖,他舔了舔乾燥的上唇,確認刺痛來自舌頭。
不對,他以前也在夢裡咬過舌頭,但從來沒反應到現實世界裡,為什麼這次真的咬破了舌尖?
可假如剛才發生的一切是真的,那他為什麼會躺在床上醒來?
想來想去怎麼也想不明白,林煜一臉煩躁地起身下床,準備去洗掉一身的熱汗。
下一秒,夢中浴室裡的場景以及那東西瘋了似的“你是我的”一起闖入腦海,令他生生頓住了腳步。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萬一他還是在做夢……
想到這裡,林煜調轉方向,坐到了桌子前。
這一夜,他是不會再睡了。
*
“咚咚咚”,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
蒼白到浮現出青血管的眼皮底下微微動了動,漆黑茂密的眼睫緩緩掀開,露出一雙睡意朦朧的鳳眸。
“我進來啦!”青梅擰開把手,一進門就發現她家小少爺正以一種很不舒服的姿勢坐在椅子上,腦袋往後枕著椅背。
“咦?”青梅有點驚訝,“你起來了怎麼不下去吃早餐?”
“我……”林煜開口,發現自己嗓子啞了。
青梅望著他活動肩頸:“我的小少爺,你昨晚該不會是在椅子上睡的吧?”
林煜清了清喉嚨,正準備站起來,一陣頭暈眼花讓他又坐了回去。
“哎!”青梅連忙走過去,“你這是怎麼——”
她的目光觸及修長玉白的脖頸,忽然瞪大了雙眼:“小少爺,你脖子怎麼了?”
林煜微微蹙了蹙眉:“什麼?”
“這裡。”青梅比劃著頸側的位置,“有好大一塊紅斑,你是不是過敏了?”
林煜抬手摸了摸脖子,臉色一下子冷了。
他扶著椅背起身,腳步不太穩地走進浴室,偏過臉對著鏡子查看自己的頸側。
一塊鮮紅色的印記落在雪白無瑕的皮膚上,異常顯眼,又有種說不出的旖.旎。
林煜既驚且怒,一隻手撐在洗手台上,蔥白似的指尖用力揉搓著那東西留下的痕跡。
但林小少爺自幼被養得嬌皮嫩肉,哪裡禁得住這樣粗暴的對待,一大塊皮膚都紅腫起來,看起來觸目驚心。
“天!你在乾嘛?”青梅跟著走進浴室,急忙阻止他的動作,“快停下,過敏得擦藥不能硬撓呀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