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微微蹙了蹙眉,抽出自己的手。
林佑謙眼神一黯,放在床沿的那隻手還維持著虛握的姿勢。
他想再說點什麼,耳畔卻遽然響起一道陰冷的嗓音:“乖乖,你在哪兒?”
林煜眉心擰得更深,抬手用力捂住雙耳。
但那不似人類能發出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層層疊疊地傳來,如附骨之疽,令人遍體生寒。
“乖乖,我的乖乖呢?”
“老公很想你,你究竟藏在哪兒?”
“你這樣躲著老公,老公很傷心啊……”
林佑謙咬緊牙關,臉頰不自覺地抽搐了幾下。
同一時刻,賀沉已經踏入了祠堂。
與上次一樣,他一靠近此地,體內的黑霧便躁動不安起來,仿佛很懼怕這裡麵的什麼東西。
但他顧不得太多,急切地一間間找尋他的乖乖。
直到穿過寢堂,來到最裡麵的院子前。
失去跳動的心臟仿佛被重重擊了一下,英俊的麵容甚至有一瞬間的扭曲。
他抬起骨節分明的大手,捂住胸腔的位置,一雙紅眸陰惻惻地盯住前方,目光像是能穿透那扇薄薄的門。
“我的乖乖,原來你藏在這裡。”唇角牽起詭異的弧度,他邁開了腳步。
與此同時,祭堂內古老陳舊的先祖牌位上,驟然發出一道異常刺眼的金光。
林煜下意識閉上眼睛,捂住耳朵的手掌轉而遮在眼前,通過手指的縫隙觀察屋內的情況。
結果他驚愕地發現,那道金光赫然籠罩了整間祭堂。
屋外,賀沉腳掌落地的一霎,天靈蓋痛得一木。
他立刻準備召出體內的黑霧,但什麼也沒釋放出來。
這是自他蘇醒以來,從未出現過的情況。
賀沉頓了頓,麵無表情地繼續往前走。
第二步,暴露在外的皮膚燃起劇烈的燒灼之痛。
他冷笑一聲,踏出第三步時,那股燒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至皮膚底下的筋脈裡。
額側的青筋猛地鼓起,從全身經絡中傳來的劇痛,令他身形不穩地踉蹌了一步。
但他隻是穩住身形,不管不顧地朝那扇門靠近。
“轟”地一聲,骨肉分離,那把熊熊烈火終於徹底燒去了他那身衣冠楚楚的皮囊。
由濃稠粘膩的黑霧組成的人形黑影,顯露出那張彌漫著森森黑氣的英俊臉龐,一雙赤紅的眼眸可怖如十八層地獄中爬出來的萬鬼之王。
站在門後的林煜心神一震,驀地睜大了眼睛。
他終於知道那些黑霧究竟是什麼了,那是纏繞在賀沉周身的數不清的怨氣,比他過去二十年見過的所有厲鬼怨氣總和還要多出無數倍的怨氣。
他幾乎能聽見每一道怨氣都在發出憤恨又恐懼的尖叫,互相撕扯著想要掙脫某種強大的束縛。
他被嚇得六神無主,本能地捂住耳朵往後退。
“林煜,你怎麼了?”林佑謙從身後接住他,“我已經給林叔叔發了訊息,他們很快就來了,你再堅持一下!”
門外,賀沉仍在搖搖欲墜地一步一步靠近。
失去黑霧的屏障,金光無孔不入地刺入他的本體中,每走一步,都要承受催心剖肝,剝皮剜骨之痛。
短暫的意識恍惚時,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好像也曾經曆過這種痛不欲生。
“嘭”的一聲,他跪倒在地,語氣瘋癲而執拗地重複著:“乖寶,我的乖乖,回來……回來我身邊……”
林煜心尖一顫,用力掙開身後的人,大聲吼道:“滾!滾遠點!”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賀沉單手撐地,再度站了起來,“乖乖,誰也不能搶走你。”
林煜咬住下唇,將心底泛起的異樣壓下去,冷冷回道:“我不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
“不,你是我的!”賀沉的語氣變得極為陰狠,強行催動四散奔逃的黑霧攻向朱門。
罩住祭堂的金光爆漲,瞬時將所有攻擊反彈回去。
“噗——”賀沉噴出一大口黑血,那黑血所沾染的土地,須臾間便腐蝕成一塊濃黑。
“活該!報應!”林佑謙莫名其妙地大笑起來,聽起來是說不出的解恨,“你也有今天啊,賀沉!”
但林煜的神情卻並不輕鬆,明明也幻想過自己和那東西同歸於儘的場景,但此刻,他心底卻湧起了一股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滋味。
“孽畜!”最先趕到的二長老手提法劍,厲聲喝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林煜一怔,忍不住趴到門前,隔著門板和男人陰戾瘋狂的眼神對上。
賀沉置若罔聞,死死盯著他,用手背擦了擦唇瓣的血漬,聲音低沉嘶啞:“乖乖,再等一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