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皇帝很鬱悶。
張靜一救駕有功,禦史就彈劾張靜一。
這擺明著是不給他麵子。
當然……其實天啟皇帝某種程度,在百官那兒未必真有什麼麵子,至少許多人就不怕他。
現在既然張靜一喊冤,那麼索性就查個底朝天。
他一聲令下,魏忠賢當然也不敢聲張,於是換了一身常服,帶著數十個禁衛,便匆匆出發。
而天啟皇帝出發的當口,卻早有宦官前去都察院聯絡禦史韓林。
韓林在自己的公房裡得知了訊息,大喜過望。
禦史是清流,幾乎沒有油水,可是名氣卻很大。
因此,想要在許多的禦史裡脫穎而出,韓林當然巴不得成日彈劾。
其實,他也未必算是什麼閹黨。
隻不過有人給他提供了一些張靜一的訊息,讓他迅速的意識到,若在張靜一身上做文章,尤其又涉及到了遺孤的事,勢必可以一鳴驚人。
他第一封的彈劾奏疏送進了宮裡,宮裡沒有任何的反應,將他的彈劾奏疏留中不發了。
這反而激起了他的鬥誌,此時他越發的覺得,這張靜一是一條大魚,於是繼續彈劾。
這一次,他搜羅的證據更加齊全。
當然……之所以能如此的順利,其實也是因為宮裡有人給自己提供了一些消息。
於是他一鼓作氣,繼續彈劾。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陛下居然要親自來問此事,這就意味著,從今天起,他就要名揚天下了。
“陛下要出宮?”
宦官麵上沒有什麼表情,對於禦史,宦官們一向是敬而遠之的,隻回了一句:“是。”
“哼。”韓林義正言辭地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是皇帝呢?陛下應該待在宮中,才可保安全無虞。”
宦官沒接話。
不過……顯然韓林暫時顧忌不上這個,畢竟天啟皇帝渾身都是漏洞,禦史們早就罵累了,他現在關注的是張家一案,這將是錦衣衛欺壓百姓,橫行不法的典型案例。
“陛下要往哪裡?”
“要往清平坊!”
“清平坊!”韓林正色道:“老夫這便去。”
他隨即出發,火速趕到大明門。
而在大明門,果然恰好此時有一輛車馬出來,這車馬很普通,顯然陛下這是想要微服出訪。
於是韓林在禦道上將車馬截住,紅光滿麵道:“陛下,臣韓林……”
馬車停住。
天啟皇帝掀開了車簾。
然後用一種冰冷的目光掃視了韓林一眼:“走吧。”
韓林討了個沒趣,卻發現……馬車兩邊,有幾個騎馬的人,為首一個,當然是魏忠賢。
韓林對於魏忠賢雖然害怕,卻也不敢多接近,畢竟……禦史和閹人關係太近了,影響自己的聲譽。
而在魏忠賢的後頭,除了幾個宦官之外,卻見一個少年穿著欽賜的麒麟服,步行隨扈。
韓林知道張靜一年輕,又見他小小年紀穿著賜服,心裡便認定這就是張靜一了。
他是二甲進士,當然看不起這些粗人,便也懶得招呼,隻乖乖隨著皇帝的車駕繼續前行。
皇帝出宮,目的地肯定是有的。
彈劾奏疏裡……韓林舉證過一個叫劉四的人家,這劉四便是遺孤,父親因公而亡,和自己的老母相依為命,而張家不顧他們的死活……搶占了劉四家的土地!
當然……按理來說,這地是陳煌當初搶占的,可陳煌抄家之後,張家接手了這塊地,論起來,張家不過是接替了陳煌,成為了新的吸血鬼罷了。
天啟皇帝決定親去清平坊那兒走一趟,先從劉四這裡作為突破口。
坐在車駕裡,天啟皇帝想著王太妃的話……做皇帝的便是要明察秋毫,才可以分清是非,洞察人心。
本心上,天啟皇帝有些顧慮,他甚至生出害怕知道真相的心情。
倘若這張家當真是如此,那麼朕該怎麼麵對呢?是他救了朕的性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