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一一時間心情澎湃,忍不住道:“你們陳家,有多少這樣的金薯,可以在京師附近栽種嗎?”
“這……”陳經綸愣了一下:“倒是沒有嘗試過,學生也不知,不過我們陳家人,素來知道金,不,紅薯的習性,倒是曉得怎麼照顧,至於這紅薯是否耐得住北地的旱地,能否抵得住這北地的寒冷,就不曉得了。”
張靜一斬釘截鐵道:“你要多少鋪子?”
“啊……”陳經綸一愣,看著張靜一,瞠目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張靜一道:“你不是想要鋪子嗎?我給你留一百方丈怎麼樣?”
陳經綸:“……”
這一方丈,便是百兩銀子以上,一百方丈?這至少就是紋銀萬兩了。
“不隻如此,我還可保舉你,總而言之,你們陳家人隻要在京師,我敢保證,沒有人敢欺負你。”
陳經綸:“……”
這下子,他反而心慌了,人家這麼熱情,給這麼大的好處,不會讓我們陳家……
張靜一隨即道:“你現在要做的就一件事,立即修書給你的族人,讓他們立即押運大量的紅薯到北地來,有多少要多少,而且還要抽調一些擅長栽種紅薯的人手來,這件事,我交給你來辦,你能辦妥,有的是富貴,倘若不能辦妥,京師就沒辦法立足了。”
陳經綸心裡漸漸平靜了,他忍不住道:“張百戶……這……立即大量的栽種?北地的土質和氣候,還不確定呢,誰曉得能不能成活?這是不是太冒險了?”
這是實在話。
顯然陳家還是遠遠小看了紅薯的價值。
而十幾二十年前,那位曾經報喜的地方官,也小看了紅薯的價值。
當時紅薯種出之後,還是在萬曆年間,當地的地方官連忙上奏。
不過很快,就沒有人當一回事了。
張靜一在上一世讀到這件事之後,也覺得很奇怪,這麼高產的作物,怎麼可能朝廷會不重視呢?這可是改變王朝命運的神器啊。
不過來到這個時代,開始讀經史之後,張靜一才大抵能夠明白。
因為福建的地方官是在萬曆二十一年上奏了這件事,而萬曆二十一恰恰又是一個最重要的年份,因為這個時候,恰好發生了‘癸巳大計’。
‘癸巳大計’,乃是內閣以及東林黨之間最重要的衝突,漸漸已經開始在朝中發揮了作用的東林書院出身的官員,和當時的內閣發生了極大的爭議,最終整個朝廷圍繞著一次對官員的考核,發生了劇烈的衝突。
那個時候,滿朝的大臣相互攻訐,已經到了非我同黨其心必異的地步。
而一份關於福建來的‘喜報’,隻怕在當時已經鬥得紅了眼睛的朝臣們看來,這一定是地方官想要政績獲得升遷,所以鼓搗出來的一次所謂‘祥瑞’而已。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曆朝曆代,都有祥瑞的多發期,比如一頭牛一窩生了二十頭牛仔,比如一隻雞長得有豬大雲雲,地方官借報喜的機會來刷刷臉,免得朝中諸公忘了他這麼一號人。
可在當時的清流們看來,上報祥瑞,是十分惡劣的事,是報喜不報憂的體現,自然而然,這份奏報很快便沉入大海,沒有人理會了。
也正因為朝廷的不理會,地方官見朝廷沒有後續,自然也就不敢再上奏了,免得惹禍上身。
陳家那邊,得不到官府的支持,隻好自己栽培自己的紅薯,在曆史上,這一栽培,就栽培了足足五代人,直到建奴入關,康熙時期,紅薯才漸漸的推廣。
張靜一深吸一口氣,眼下這天下都成了這樣子了,到處都是流民,年年都是災害,這事還緩得了嗎?
眼看著陳經綸一臉為難的樣子,顯然跟他苦口婆心,是不成的了。於是驟然拉下臉來,厲聲道:“陳先生在來拜訪我之前,難道就沒有打聽打聽,我張靜一是什麼人嗎?”
陳經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