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好嗎?”天啟皇帝搖搖頭。
“臣不敢欺君。”
天啟皇帝歎了口氣道:“好了,朕知道了。”
這意思大抵是,接下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看來也隻能起複楊嫻了。
當然,這畢竟是極小的事,就算起複,在天啟皇帝的心目中,也不過是區區一個侍讀而已,如螻蟻一般,不值一提。
天啟皇帝突然想起了什麼,又道:“你去功考時,可去過清平坊?”
“這……”
看這家夥的表情,天啟皇帝一下子就明白了。
於是天啟皇帝道:“知道了。”
“不過臣見過張百戶。”
天啟皇帝驟然來了興趣,問道:“如何?”
趙霽顯得猶豫地道:“臣不敢說。”
天啟皇帝道:“你但說無妨,說了什麼,朕也不會怪罪。”
趙霽這才大著膽子道:“此人粗鄙,實為一莽夫,看來……當初孫閣老有些言過其實了。這樣的人,可以去邊鎮做一百戶,確實不該為官一方。”
這顯然並不是天啟皇帝喜歡聽到的,天啟皇帝的臉色驟然難看起來,接著拂袖道:“知道了,下去吧。”
看天啟皇帝十分不悅的態度,趙霽心裡惴惴不安起來,心裡說,這不是你讓我直說的嗎?我直說了啊。
他慌忙告退。
天啟皇帝等他走了,歎息一口氣。
張靜一的名聲,為何這樣臭呢?
隻因為文武殊途?
這幾日連日暴雨。
天啟皇帝的心也沉了不少。
過了兩日,黃立極與孫承宗覲見。
天啟皇帝站在暖閣前的長廊上,看著這雨幕傾瀉而下,遇到這樣的雨水,紫禁城中極少見的千龍吐水便可重現。
千龍是指殿柱下麵伸出的千餘個石雕龍頭,每當雨天時雨水就從龍口中排出,雨水越大,排水的龍口越多,隻有這樣的豪雨,才可出現這樣壯觀的景象。
“陛下……”黃立極朝天啟皇帝行了個禮,道:“這裡風雨大,陛下請入閣避雨。”
“無礙。”天啟皇帝擺擺手,顯出幾許憂心,口裡道:“朕在想,這樣的暴雨,已延續了數日,隻怕百姓們要遭災了。”
黃立極道:“各部也在想辦法紓解,請陛下勿憂。噢,還有一事,關於那楊嫻下的起複……”
天啟皇帝淡淡道:“你們進上來的奏疏,朕看過了,過兩日,朕會批紅的,一個侍讀,也勞黃卿這樣記掛在心嗎?”
“這是百姓們的願望……”黃立極尷尬道:“臣為宰輔,也要遵從民願。”
天啟皇帝道:“那你來說,張靜一與這楊嫻孰優孰劣?”
黃立極無語,陛下怎麼天天計較這無關緊要的問題?
他頓了頓,才道:“想來,還是楊嫻強一些,百姓們都念楊嫻的好,不曾說過張靜一。”
天啟皇帝不甘心,他其實不在乎誰的名聲好,他在乎的是……誰真的更好,天啟皇帝便對孫承宗道:“孫師傅呢,孫師傅怎麼看待呢?”
孫承宗凝視了天啟皇帝一眼。
他了解自己這個學生的性格,容易偏激,走極端,某種程度而言,這個學生也是希望得到彆人認可的,張靜一是這學生親自選拔的人,眾所周知,他有點咽不下這口氣。
孫承宗想了想道:“與其在此說誰優誰劣,臣覺得沒有意義。”
“怎麼會沒有意義呢?”天啟皇帝皺眉道:“若是沒有優劣好壞,那豈不是是非不分?”
孫承宗平和地道:“賢明的君主,並不會偏聽偏信,而是眼見為實。”
“孫師傅的意思是……”天啟皇帝眼前一亮。
孫承宗立即板著臉:“臣什麼都沒有說。”
天啟皇帝露出了笑容,道:“你說了,這是好主意,果然不愧是孫師傅,哈哈……朕要眼見為實。”
黃立極嚇了一跳,連忙道:“陛下,現在下雨呢。”
“下雨又如何?”天啟皇帝說罷,竟已走出長廊,直接進了雨幕之中。
這一下子,真將黃立極和孫承宗嚇壞了,連忙拜倒道:“請陛下愛惜自己,快進來。”
天啟皇帝顯然打算耍無賴了:“不進來啦,除非朕眼見為實。”
孫承宗內心有一種ri了狗的感覺。
他看著已經淋成了落湯雞的天啟皇帝,驟然想起七年前的那個午後,還是少年的天子,也是這般的頑皮,而他不得不板著臉教訓這個身為天子的學生。
這一刻……竟好似天啟皇帝並沒有長大,可孫承宗竟心裡生出了幾分感動,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濕潤了。
黃立極則是著急地道:“陛下,陛下啊,你不能這樣啊……”
一個時辰之後……
愉快的天啟皇帝便坐上了馬車。
後頭也有幾輛馬車跟著,其中一輛的車廂裡,黃立極正鼓著眼瞪著孫承宗道:“孫公,出了事,你是要負責的。”
孫承宗歪頭在車廂裡假寐,這種情況,除了裝死,就隻能裝睡了。
另一輛車裡,魏忠賢靠著車壁,他此時還沒回過神來,隻看著討好他的一個太監,臉色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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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休息一下,還有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