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
已有人激動得熱淚盈眶。
終於……有個真正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了。
於是等這差役一走,眾人便開始議論起來。
他們對這裡一切都感到新鮮,體麵的新衣,能遮風避雨的住處。
最緊要的是……有差事。
至少對於張三河而言,相比於在大興縣的混吃等死,他一直盼著……自己能有一個差事的。
張三河雖然隻是個最尋常的農戶,且幾近餓死,最後能死裡逃生。
他當然也沒有讀過書,甚至沒有什麼見識。
可至少他曉得,這樣的粥水不可能永遠發下去,也很清楚,一旦寒冬來臨,對於他而言,將意味著什麼。
他要的不是彆人的施舍,他吃得了苦,也有氣力,他需要有一個安身立命的東西。
逃荒的路上,他和自己的妻兒,還有兄弟,都失散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雖然四處打聽,可張三河總不敢往最壞處想。
他隻樂觀的認為,遲早有一天,自己會和他們相見的。
可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得有能力養活他們。
眾人各自坐在通鋪上,開始彼此介紹,其實大家的命運都差不多。
倒是有一些知情之人道:“到了明日,會讓咱們去做工,有氣力的,怕是要去昌平那兒挖隧道,還有砌高牆。除此之外……婦人那邊,大多是安排紡織。我還聽說,孩子倒是不肯讓他們乾活的,都會送進學堂裡去。噢,還有,巡檢司也在招人……不過最好的,還是務農。”
聽到最後這句,不免有人訝異地道:“這是為何?”
“你這便不知了,在這兒……是可給你租地的。一次可租三十年,而且幾乎沒有多少佃租,三十年內,你想種什麼便種什麼,這收成,不說其他,十之六七,都是自己的……每戶可有十五畝呢……”
有人頓時倒吸涼氣。
長租三十年,在他們這些人看來,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要知道,在他們鄉下,地主們恨不得半年一租,隨時提高租價,這長租三十年,而且佃租繳的又少,這不就等於是給你送地嗎?
張三河也不免激動起來:“這樣說來,豈不這就是自己的地了?”
地啊……自己的地啊……
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何況還是十五畝……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朝向那消息靈通的人詢問。
這人卻是道:“除了不可買賣,幾乎就是送地了,這兒說了,說是長租,其實就是收回什麼產權,但是給你使用權,免得將來又有人兼並土地,即便是過去了三十年,大抵也根據家中人丁的多寡,進行續約的,這一條,也會寫進租約裡的。”
張三河聽到這裡,隻覺得腦子亂哄哄的。
當初逃荒的時候,他曾設想過各種情況。
哪怕到了京城,在大興縣,有兩頓粥吃,其實他也是滿足的,還有什麼不滿足呢,這麼多人餓死了,自己能活下來,本就已是幸運的了。
所以他沒有騙人,大興縣令是好官,他做了在張三河認知世界裡最愛民如子的事。
可現在……在這裡……
土地……
長租,還永續……
這不就是將地白給他們嗎?
往後子子孫孫,都會有了一口飯吃,再怎樣,也不至餓死。
張三河不禁戰栗,實際上,周遭的人和他大抵都差不多。
丁辰號房裡,一時間像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下一刻,許多人的淚水都模糊了眼睛。
一旁,是個年過四旬,瘦骨嶙嶙之人,此時他突然悲憤地捶打著自己的心口,嚎哭著道:“我可憐的兒啊……你怎麼就半道沒有熬住呢,你若是熬了過來……咱們就有好日子了啊……”
傷心欲絕、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