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一道:“我其實不懂繁文縟節和規矩,如今事成了,讓生員們好好歇一歇吧,接下來的事,盧先生自去處置便是。”
於是盧象升道:“那我……這就修書報捷?”
張靜一點頭道:“如此也好,京城裡已是人心惶惶了,早些報捷,才可安穩人心。”
盧象升便點頭,當下取了筆墨紙硯,沉吟片刻,便原原本本的將捷報寫了出來,又給張靜一看。
張靜一很疲倦,已換下了染血的綿甲,隻穿著裡衣,看著盧象升遞過來的捷報,卻是擺擺手道:“不必看啦,你辦事,我自是放心的。”
盧象升又忍不住欽佩地看著張靜一,說實話……他從前雖然是知府,現在不過是區區的縣丞,可這個不入流的縣丞,確實比當初那一言九鼎的知府要痛快得多。
盧象升也不客套了,點點頭道:“我這就命人去報捷,噢,對啦……我們在這裡,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張靜一看著盧象升,好奇地道:“什麼東西。”
盧象升的神色一下子變得不好看起來,口裡道:“是一些火銃,這些火銃,多為三眼火銃,都是我大明造作局產出來的,說也奇怪……按理來說,這三眼火銃,乃是今歲年初的時候鑄造,這還未運到遼東呢,也就是說,根本不可能被建奴人得獲,可這些東西,還未到咱們邊軍的手裡,卻已先到了建奴人手裡。”
“是嗎?”張靜一倒是警惕起來,深情肅穆地道:“你的意思是……還是這家賊?”
盧象升感慨道:“我大明能製造火器,可是這些火器,人們將其視若破銅爛鐵。而建奴人卻視這些為珍寶!故而在遼東,高價收購,也正因為如此,或許有人貪圖這些暴利,才鋌而走險吧。”
張靜一心裡一下子冒出了一股火氣,咬牙切齒地道:“這件事,我自當徹查到底,先將東西收好,到時作為物證。”
盧象升點頭應下:“是。”
說罷,忙是叫了一個人,讓他騎著快馬,先將奏報送去京城。
全軍則直接進行修整不提。
………………
京城裡,已是如臨大敵。
陛下已頒布了詔書,命各地勤王,因而無數的快馬,將這皇榜分赴各州縣。
可是原本以為,京城的軍民百姓,會稍稍的安定一些,可結果……卻引發了更大的慌亂。
自然,此前的流言,也就更激化了一步,人們都不禁在想,都已到了勤王的地步,顯然是賊勢甚大,京城岌岌可危了。
廠衛的奏報……讓天啟皇帝一臉懵逼。
當初求著要勤王的是你們。
現在朕下了旨意。
更加害怕的反而又成了你們。
以前的時候,你們可是說,哎呀,好害怕,陛下隻要下詔勤王,我們就不怕了。
現如今的心理卻又成了,你看,陛下都慌了手腳了,要完啦。
在這一片淒然的氣氛之中。
已開始有人預備後路了。
有的人,想儘辦法要將自己的子侄們送出城去,聽說通州還未陷落,便買通城門的守備,將人吊下城,而後一路南下,跑去南京。
當然,這樣做的還是少數,畢竟……城外現在很危險,天知道外圍的建奴人會不會拿下通州。
也有人開始想儘辦法將家財藏起來,於是在自己的宅院裡四處挖洞。
一些衛戍的京營,也有一些人心浮動。
不少勳貴和大臣,本是塞了子弟們在京營或者是親衛裡曆練,畢竟讀書不長進,好歹也可得個官職。
現如今得知可能要打仗了,說不準要了性命呢,於是乎,京營和親衛中不少的武官,要嘛告假,要嘛稱病,甚至還有被流言嚇得直接不見蹤影的。
這又將天啟皇帝氣得不輕,這哪裡是國家養士,這是國家養豬啊。
一群酒囊飯袋。
可人家卻又振振有詞,心裡反而得意洋洋,拿著什麼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之類的理由來安慰自己!這意思仿佛是說,我們和其他的泥腿子不一樣,我們是君子人家,隻有那些臭丘八才乾蠢事的。
大明已經曆了兩百多年,這種自上而下的圖謀私利,早已是蔚然成風,早就失去了銳氣。
自然,也不乏有一些忠貞的人,可添亂的更多,都是請求出城一決死戰的。
就在憂心忡忡的時候。
京城永定門外,卻出現了快馬,這人騎著馬,在這門洞之外,朝著上頭的人大呼:“開門,我奉張百戶之命,特來報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