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道:“這是哪裡的話,這是下官的分內之事。”
張靜一盯著盧象升手頭上的廢紙,不免好奇地道:“這是什麼?”
盧象升顯出幾分煩躁,皺眉道:“這是……哎……”
“拿我看看。”
盧象升隻好將東西送到張靜一的麵前,一麵解釋道:“這是一些讀書人,夜裡偷偷貼出來的布告,咱們新縣張貼的不算多,其他縣才多呢……都是一些胡說八道的話……”
張靜一隨手打開一張‘廢紙’,隨即看的眼睛都直了。
裡頭之乎者也,卻都是說信王如何賢明的,什麼重用賢人,歸德府內,群賢畢至,眾正盈朝,百姓得到了教化,信王衛如何奮勇,猶如王者之師雲雲。
張靜一看了心裡想,這也行?
就是太之乎者也了,這話百姓們聽得懂?
不過……看到了後頭,卻是鼻子都氣歪了。
你誇信王也就罷了,卻為何來罵我?
裡頭竟厲數張靜一的罪狀,其中一條,竟是通賊。
張靜一麵上沒有表情,隻將這紙揉碎了,輕描淡寫地丟在一旁,才對盧象升道:“新縣也有人張貼?”
“是,都是夜裡偷偷張貼的。”盧象升顯得有些尷尬:“下官準備夜裡糾集一些人手,蹲守拿人呢,這些人……太大逆不道了。”
張靜一搖搖頭道:“算啦,你拿了人有什麼用?越是拿人,他們還覺得光彩呢。”
盧象升道:“不過現在信王的風頭,確實盛的很,尤其是此番陛下抄了成國公府之後,聽說又有不少讀書人,想結伴去歸德了。下官有朋友在江南,江南那邊,對信王更是趨之若鶩,都說信王乃是不世出的賢王,在歸德所乾的事,無一件不是遵循了古禮。他輕徭役,減賦稅,禮賢下士,仁愛待人……”
張靜一忍不住道:“我懶得聽這些。”
張靜一雖是露出不屑於顧的樣子,可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些欽佩這些讀書人的。
能將輿論控製到這個地步,隻怕連盧象升這樣的人,可能或多或少也相信一些這樣的言論吧。
畢竟,三人成虎。
說難聽一些,若不是張靜一兩世為人,知道信王這一套走不通,多半在這個時代,張靜一說不準也是信王的擁躉者,堅信隻有信王才能拯救天下。
張靜一此時太疲倦了,隻在縣裡走了一圈,便回府睡下不提。
此時,這京城裡其實已經炸開了鍋。
因為起初是成國公被抄了家,其實已經引發了許多議論。
而到了後來,又傳出傳聞,陛下要收商稅之外,還要提高商稅,據說不繳的,便要抄家。
這一下子……人人自危起來。
各種傳言都有,有的說不隻要收商稅,各種的苛捐雜稅要多交不知多少倍。
又有說廠衛的爪牙已經開始準備動手了,要尋一些人來抄家滅族。
莫說是商賈,便是尋常百姓,也不禁害怕起來。
畢竟,外間各種傳聞都是榨取民脂民膏,自己不就是民嗎?
許多百姓聽信了這些話,紛紛開始想辦法,將積攢了半輩子的一點兒碎銀藏起來。
這廠衛還未開始查,就已人心惶惶,各種流言四起了。
而一夜之間,京城裡到處都是張貼的布告,都是夜間有一些人偷偷張貼的,起初是一些讀書人偷偷地張貼,後來有不少人覺得罵的痛快,便也有樣學樣。
已到了愈演愈烈的地步。
天啟皇帝開了逼楊芳上稅的頭,而且直接從楊家那兒拿走了十幾萬兩銀子,這卻是一下子捅了馬蜂窩。
朝中的百官,許多人已沒心思當值了。
往歸德府跑的士人多不勝數。
在這種情況之下,內閣大學士黃立極也慌了。
任其發展下去,不是辦法啊!
於是連忙覲見天啟皇帝,商議了一個上午。
到了正午時,張順又往宮外跑來了一趟,請張靜一火速入宮覲見。
張靜一這錦衣衛指揮使僉事,自然是曉得京城裡變化的,便忙動身,往日西苑勤政殿去。